留学生活有甘有苦,每个人都会远离生活了十几年二十年的人际圈子,在陌生的环境下,从头开始。战书君给大家展示的故事,并不是想要浇灭大家的留学热情。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接下来要说故事的主人,需要如此艰辛的打工。战书君想要告诉你的是,当你挑战自我,完成这段人生经历,你会发现,收获的远远不止于知识。
以下故事转自知乎 黑泽明--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电影学硕士在读
预科的半年,我曾在纽约的唐人街打工。如果你2015年上半年在唐人街喝过奶茶,那么八成是我亲手做的奶茶。
这家奶茶店处在唐人街的入口处,毗邻多个地铁口,堪称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试工是没有工资的,连交通费都不补贴。而且要试一周之久,这意味着,如果我最后没有被录用,白出力气不说,还得搭上几十美金的地铁票钱。奶茶店实行一天三班倒,我便每天从最早班一直上到最晚班。到了第四天,主管试工的前辈告诉我:“你下周正式上班。”其他人也一致表示,我是建店以来试工最勤奋的人。
没成想,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就遭受了打击。因为已经算正式员工,那么显然不能再拿没有技术含量的脏活累活来把时间糊弄过去。倒霉的是,那些奶茶的配方我还没有记全。我以前从来不喝奶茶,对这方面完全没概念,哪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奶茶店可以有近百种奶茶、冰沙和咖啡等等。
结果我因为做错、做太慢被批评了多次,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破掉建店以来最快被炒鱿鱼的记录,于是把各种常用的配方抄在小纸片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是闲暇时、地铁里、还是马桶上,我都在不停地背啊背,才总算熬过了初期的阵痛。
奶茶店的同事,除我都是女生,也几乎都是广东人,平常直接用粤语交流,只有和我讲话时才用普通话。同事们分两种,一种是铁打的老员工,工作年头较长,也是工资最高的。另一种便是我这样的流水员工,往往只干几个月便去上学或者另谋出路,工资最低,活儿也最多。
讲一讲略有心酸的事情。由于我是唯一的常驻男丁,那么各种搬上搬下,装货卸货的事情自然是没跑儿了。店里每周至少补两次货,都是安排在我出勤的时间段里。每次卸货,都是一次战战兢兢的考验。首先是怕碰到、擦到别人。
我需要推着一车几乎码到我鼻子高度的货物,穿过马路和拥挤的游客,再回到店里。这一路上,稍不留神,砸到某个小朋友,我就麻烦了。也确实有一次,我的推车撞到了一个老奶奶的脚后跟,好在当时没有装着货,我赶紧过去问怎么样,连连道歉。即便如此,旁边的一个开店的墨西哥老板还是不让我走,在反复确认了老奶奶确实没有受伤时,才饶过了我。带孩子的美国妈妈一看到我推着车,一般都是赶紧把孩子拉倒一边,来上一句”oh, stay away from him”
另一方面,就是确实很累,需要点力气。一般情况下我可以hold住,但是有一次我吃坏了肚子……没错,就是唐人街某著名快餐店,后来得知该店刷盘子从来都是一摞盘子水里一涮就捞出来,我拉得那叫一个惨。熬到第二天中午依然上吐下泻,搞得我连打喷嚏都不敢用力。结果,老板喊我去卸货。
我把货装好,颤颤悠悠地往回推时,险些翻掉,赶紧停下来。老板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我,我硬着头皮再次强起。结果差了一点点力气,于是我转头问老板能不能给我搭一把手,他先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脸厌恶走向我,甩了下手说“算了,你滚吧!”一听这话,我立马……不好意思,这里没有革命故事……我立马使足了力气,艰难地推着车走了,好在肚子当时也比较争气,没有闹情绪。如果有人那时看到我的背影,一定会觉得好像一条狗吧。
把货推到店里,有时会占据半个店面之多。而所有的这些,都要经由一个狭窄的楼梯搬到二楼库房。每到这时我就羡慕起饭馆的人,因为他们的货是通过一个滑道送到地下仓库,省事儿多了。常常,搬货就要花费我一个小时之久。有那么一次,搬了四十多分钟汗流浃背的时候,一个白人大妈叫住了我,我以为她要像《中国合伙人》里的大妈给邓超递上20美金小费时,她对我说:”You really need to take a break”。我告诉她我还可以。不一口气搬完的话,老板回来看见,还以为我偷懒呢。
这半年里,孤独失落的时候也有,尤其是半夜收晚班回家的时候。这个时候,地铁站总是活跃着各种流浪汉,也有在地铁里要钱的。这里面有表演一段街舞然后拿帽子要钱的黑人男孩,也有下岗失业的白人大叔和流浪背包客。每个人都有一段介绍自己的开场白,有打身残志坚同情牌的,有打两个女儿要养的亲情牌的,有打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的爱国牌的,我听过最有个性的是一个人说:“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我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有那么一次傍晚回家,在一个楼房的拐角处,看到一个流浪汉黑大爷搭了一个棚子,还有捡来的沙发和桌椅。他靠在椅子上,喝着咖啡,淡定地看着过往喧嚣的车辆和人群。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台词:落草为寇,也是一种人生啊……辞职的那天,我和同事简单地说了再见,拿着最后半个月、装在信封里的工资现金离开了。之后每次去唐人街买菜,路过那家店,还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说着矫情,但这是事实啊。只是我再也没有进过那家店,是不好意思呢,还是怕尴尬,不知道,也许都有吧。那段时光不能算是一段很愉快的记忆,我也没能很好地和讲着粤语的同胞打成一片。我依然记得贴在那扇”EMPLOYEE ONLY”门后墙上的那张员工守则,在那最后写着:努力工作,为以后进入主流社会做好准备。
这里是很多来美务工人员的第一个跳板,他们有的有合法身份,有的没有,有的之后混得很好,比如像这家店的老板一样,有的一直挣扎在底层。他们比很多白领要努力地多得多得多,却拿着不到白领五分之一、低于法定最低标准的薪水。
后来,我去了一个州立大学学电影。真是应了那句笑话:一年过去了,怎么样,是不是离梦想又远了一点?也许是因为学院方向的原因,同学院的学生里,真正喜欢电影的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我也知道了,很多自称导演的人,其实只是Youtube上的导演。
导演,这个听上去很光鲜的工作,并不适合绝大多数人。就好像,每一个在洛杉矶的餐馆服务员都揣着一颗演员梦一样,能够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李安曾经说,他认识的人里,坚持到最后没有改行的,真的全都是那种非干电影、怎么劝都拦不住的人。所以每每见到各种纠结“到底要不要学电影、好不好找工作”的人,我就知道,他八成坚持不下去,改行要趁早。至于自己,我想篡改一下生物学家拉马克评述科研的话作结尾:电影工作能给与我们许多真实的益处,同时,还能给我们找出许多最温暖、最纯洁的乐趣,以补偿生命场中种种不能避免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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