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的在英文电子邮件里称呼自己和对方？

问：我得写人生最初几封英文邮件了，陈老师有没有什么建议？

 

答：好吧，我的第一个建议是你从在邮件里面正确称呼对方(salutation)和称呼自己(valediction)开始。日语和韩语里面有非常复杂的敬语体系，古代汉语里面也有，但是现代汉语因为种种原因变得相对很简单。比如任何情况下，你称呼我陈老师和您就对了。当年有人想提议搞个“您们”，语言学家都觉得不妥给驳回了。

 

我想指出的是，古代甚至是近代英语里面这套东西很复杂，现代英语里面相对简单，但还是要比中国大陆用的现代汉语复杂得多的多。英语课本里面可能从来不会教这个，但是为了你在美国未来学习生活能够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你需要好好的了解相关知识。

首先，我们需要了解一下现代美国社会的社会地位划分(social ladder)。别以为美国人大大咧咧的很无所谓，这个东西其实很讲究。有一种特殊的复合人称代词，表示对人的尊称，只有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的形式。比如说，我这辈子如果有机会见到教皇的话，我得称呼他Your Holiness，如果报纸上要报道教皇的话，得说他His Holiness而不是him。当然教皇不会称呼自己My Holiness，只会说I。因为这个事实是众所周知，显而易见没有必要自己强调。事实上中国古代的皇帝还要谦虚一下，说自己是“寡人”。当然一般古代人可没资格当“寡人”，顶多用“愚”（比如年纪比对方大，称呼自己为愚兄，即我是你脑袋不太灵光的大哥；当然还有愚弟、愚夫、愚公、愚妇）、“草/贱/小民”、“奴才”之类的。

 

那么这个社会地位，从高到低是这样：

 

上帝（如果存在的话……称呼祂为Him，不管在不在句首都大写。祂是他的另外一种写法，需要专门造这个字）  宗教人士（除开教皇之外，比如黑人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因为他是牧师，所以全名得写成Rev. Martin Luther King, Jr.，Rev.是Reverend的缩写）  外国君主/最高领导人（这个叫His/Her Majesty，但是比如我们的习大大，就是His Excellency）  法官（除开上面这些，法制社会法最大，但是这个第二人称用得比较多，在法庭上你称呼法官Your Honor，藐视法庭(contempt of court)在美国可是犯罪）  外国贵族（His Lordship和Her Ladyship不过美国自己是没有贵族的，所以估计一般用不到见不到）  政府工作人员，包括军人警察等（军人的话军衔，比如Captain America，警察的话是Officer，Sir或Madam，参议员用Senator，美剧大片里各种Agent满天飞，当然别忘了Mr. President）  教授、博士/医生、专业人士（Professor，Doctor等等。然后讲个很冷门的，看美国大片完了之后最后出职员表的时候，会发现有人名字后面加上p.g.a，这个其实是Producers Guide of America，有这个基本上是可以横着走的状态）  社会贤达（比如大学辍学生Bill Gates和Steve Jobs）  普通人

 

有没有比普通人地位还低的？一个半世纪以前有奴隶。然后小孩子其实比普通人低。还有就是……学生……，不管大学生、中学生还是小学生。

 

然后如果搞错了对方社会地位，或者是让对方在这块感到不快，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当年我还是美国大学研究生的时候，系里面要组织一个学术交流讲座的活动，请到了几位很厉害的评委。我在那边搬桌子，然后旁边几个教授私下里嘀咕被我听见了。原来是因为给评委的名牌打印出来是Dr. XXX XXX这种样子，但是五个评委里面恰巧有一个人不是博士学位。如果他发现其他四个人名牌上都印有Dr.的字样，而他自己的没有，他就会对组织者很不满，认为是在公开羞辱他。最后主事的教授手一挥，赶紧撤掉，乘着人没来之前全部重新打印一遍，然后所有人不要加注Dr.。其实这两种打印名牌的方法理论上都没有错，但是疏忽的话，事情就有这么严重。

 

好吧，先说我自己一般情况下是怎么用。我的邮件签名档一般是

 

AADPS 创始人 陈欣

 

但是如果要和美国朋友沟通交流的话，我会注意手工改成

 

Regards,  Alexander Xin Chen  Founder of AADPS

 

注意这里我给自己起了英文名字叫Alexander。我在美国四年，有两位特别讲究政治正确的美国阿姨和我说，你应该就用自己的中文名字，让他们学会说你的名字，而不是去迁就他们。感情上来说，我其实也赞同这样。但是理智上，因为“欣”的这个x在英语里面没有对应的发音，所以美国人一般按这四种读音读Zin，Tsin，Chin和Sin（没错就是数学里面那个正弦的sin），为了避免两边尴尬迁就迁就也还行（而且没见过面的话人家还得默默通过你的名字猜男女……）。当然又有美国大叔问我的Alexander是英国名字还是俄国名字，我回答说这是希腊名字，亚历山大大帝，大叔就一副恍然大悟状。

 

所以同学们也可以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Apple，Cherry什么的就算了，一般选一些通用大气（其实就是盎格鲁-撒克逊式）的。男生可以有Jack，David，Eric，William（爱称Bill）。当然Richard有点坑因为这个爱称是Dick。女生可以有Anna，Elisabeth（爱称Beth），Mary，Lucy，Zoe。注意这个不能算你的真名，而只能是外号。电子邮件签名档可以像我那样写，但是填各种正式信息表格的时候还是只填中文拼音的部分，然后简历的话，拿我的名字举例，要写成Xin “Alex” Chen。英文引号的部分表示这是一个外号，别人可以这么叫你，但是不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名字。

 

好，那么我们现在看一些实际邮件沟通中的例子。事实上，即便对于普通人，称呼对方和称呼自己的方式都各有十种以上，加起来组合超过一百种，而且每一种的意思都有细微乃至巨大的差别。而且要真正读懂这个差别，还要把前面说到的双方的社会地位考虑在内。

 

第一个例子就拿陈老师之前和康奈尔大学招生官沟通文书题目的邮件来说，招生官邮件的开头结尾是这么写的

 

Dear Alex,  （邮件正文）  美国人标准签名档（姓名+职位+工作单位，电话传真什么的我截图不截了）

 

这个是两边社会地位相等，比较正常的沟通。注意到Alex用的是爱称，稍微带一些亲切。

 

第二个例子是陈老师因为有各种公事私事去麻烦一个按美国公认的社会地位比他高的人（大致类同于你给你大学校长写信，当然我这个情况其实不是）。我们假定她叫Mary Blake。有一封邮件是Ms. Blake这么回的

 

Hi Alexander,  （邮件正文）  美国人标准签名档

 

这个就比较复杂一些，中文好像没有这个概念，英文里面对应的词叫做patronize。事实上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熟，但是她觉得她社会地位比我高，她也觉得我会认同这一点，但是还是这么写显得我们比较熟，然后有别人看了不明就里也会觉得我俩挺熟。但细节上看其实也不是，比如没有用爱称，签名档用的是官方签名档。陈老师讲这个例子的重点是，这个本身是一个很有善意的写法，但是作为收信人你不要误会，然后回信的时候去Hi Mary，对方就会隐隐觉得你没大没小。

 

后来Ms. Blake的另外一封邮件是这么回的

 

Dear Mr. Chen,  （邮件正文）  Mary

 

Dear Mr. Chen这个是正式的写法，但是把尾巴上的Mary联系起来一起看，其实是相当尊敬的写法，尊敬程度如果前面两个分别是2分、4分的话，这个要到10分。因为相当于对方不拿资历身份之类的来压你，而是自降身价。当然陈老师再多说一句，因为邮件是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深思熟虑的产物。相对于口头沟通来说，更加反映的是对事情的态度而不是对人的态度。因此对方实际对你的观感未必会和邮件里的尊敬程度完全一致，即便是在你有意识或下意识解读出了这种尊敬程度的情况下。

 

当然还有更多，比如基/姬友、男女朋友、投诉信、申请信、推荐信等等，不多讲了。

 

现在讲一下你在美国大学里会遇到别人邮件里称呼你的几种情况

 

Dear 名,

 

这个是正常情况。

 

Dear Mr./Ms. 姓,

 

这个是写信人和你不太熟的情况或者谈庄重的事情。

 

Dear Mr./Ms. 名 姓,

 

这个字面上是最尊敬的写法。但是现实生活中如果你真收到学校来一封这么写的信，可能不会太妙，所以最好冷静下来仔细读读接下来的内容。你知道其实真在美国法庭上，对方律师审问你的时候，其实就会这么叫你。类比来说，你看日本动漫的话，就会听过一个词きさま（读kisama），写成汉字是“贵样”。贵就是中文一个意思，样的话是拿汉字标记日语本来的词汇，是对人的正式称呼（日常生活中用稍微不那么正式的略称，就从sama变成了san或chan）。两个字加起来是规格很高的尊称，但是实际使用的时候意思等价于混蛋，是一句表示“我怎敢和您在同一水平”的反讽骂人话。比这个语气更强的只有据传来源于中国成语指鹿为马的“马鹿野郎”（ばかやろう，读八嘎亚路），形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的行为思想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实际上这句话在日语里面因为语气太强，所以基本没人真说。

 

那么你要写邮件了，应该怎么写？对招生官的话

 

Dear Admissions Officer,

 

别把那个Admissions最后的s丢掉，对方对你好感度直接上去一层。

 

对教授的话

 

Dear Prof./Dr. 姓,

 

不熟的话先用Prof.，熟悉以后的话（比如来回发过十封以上邮件了）可以考虑改用Dr.来稍微拉近一些举例，但是如果对方很罕见没有博士学位就当了教授可千万别这么写。为了避免误会，一般除非是对方直接书面写可以直呼其名，不要自己在邮件里贸然做这种失礼的事情。

 

结尾处也有好多种写法，不过陈老师最推荐你这么写

 

Sincerely,  英文名 名 姓

 

真要说的话Yours sincerely稍微有点作（你算老几），另一种Yours truly稍微有点装（因为yours truly可以作为比较自负的第一人称代词用。比如Yours truly will treat you tonight就是“本人今晚请你们大家伙吃饭”的意思。霸气外露有木有？）。

 

然后如果你真好奇这些valediction都是什么意思的话……回到十七十八世纪展开一下，大概就是I beg to remain, my Lord, your most humble and obedient Servant，今天大家都为了方便起见把这一整串东西缩写成了yours，最后连yours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