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一年的储养堆积只为七日开放,所谓“樱时”只有七日
温哥华不是很古老的城市,19世纪初欧洲移民开发了北半球的荒芜小镇,两百年后成为加拿大西部最大城市,美国悦游杂志三次将温哥华列为“美洲最佳城市”,拥有如此传奇经历的城市,游走在旧时光和新摩登时代之间,从不曾停顿。我穿越阿拉斯加山脉,渡过海洋和雪山,11小时后飞机落地,总算登陆温哥华。4月的温哥华,天空是一片找不到杂质的蓝,如此湛空透亮,趁着好时光,从完全陌生到熟悉了然,开始城市扫街之旅。
高斯镇,早安
温哥华很大,人们以“大温”泛指地界均属温哥华的所有行政区,镇(town)指行政区,比如高斯镇,历史学家认为温哥华的城市起源就在高斯镇,当属大温地区最古老的地方。对城市的探访,当然要从最古老的地方开始。
1898年兴建的淘金热使英国人杰克·丹顿(Jack Deighton)带着印第安妻子、一只狗、几件家具和一桶威士忌登陆温哥华,在高斯镇开了间卖威士忌的酒馆,喜好交际,舌灿莲花的杰克成了街上名人,人们给他取了个外号“Gassy”,也是现在高斯镇名的由来。自然而然,声望在外的杰克·丹顿也成为温哥华首任市长。如今高斯镇那座古老酒吧门前,为纪念他竖立了一尊站在酒桶上的杰克铜像,听说不少醉鬼常在铜像前膜拜他的传奇,幸而清洁工总在第一时间及时清扫。
淘金热结束,曾经繁华一时的高斯镇,逐渐萧条。一街之隔的唐人街兴旺起来。跟随淘金热而来的中国人落地生根,开设了药铺、餐馆和商店,兴建唐人街标志建筑千禧门,让远渡重洋的异乡人,仿佛有了从未离开家乡的熟悉感。逢年过节唐人街举办的庆祝会精彩纷呈,卖报大妈繁忙时节一天能卖二三千份中文报纸,温哥华唐人街的繁华使其成为北美地区第二大唐人街。高斯镇与唐人街从地图上看是一个川字形街区,高斯镇在左,唐人街在右,中间的黑斯廷街(Hastings St)原是个安静的街区,但在上世纪80年代成为流浪者、吸毒者和娼妓聚集区,影响了周边,特别是唐人街的治安,导致唐人街走向衰败,原本老住民大多搬离,所有店铺下午五六点即已歇业,晚上也人烟稀少。
也许万物原本相生相扶,当人们回忆起红砖和鹅卵石铺就的老街,上百年的瓦斯路灯和旧情调的古董店,高斯镇仍在原地等待世人的欣赏。
去高斯镇要赶早,趁着晨间雾气欣赏世界上第一座由蒸汽推动的蒸汽钟(Steam Clock),从地底下喷发出的蒸汽,如丝缕烟和薄凉空气纠缠融合,每隔15分钟就会奏响报时曲,使得路人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蒸汽钟所地处的十字路口常有黄色出租车驶过,街角林立的都是五六层楼高的红色建筑,阳光照亮钟的顶部铜色的茱萸花,不禁令人恍惚如此熟悉的英伦风情,在远隔重洋的另一个国度每天也在上演,也许无论人的脚步能走多远,都会把对故乡的思念放在身边,比如唐人街,比如高斯镇。
斯坦利公园,喝下午茶
在这个没有乡村的城市,原住民留下的图腾柱,是过往历史的记号。
温哥华北端的斯坦利公园,以加拿大首位总督斯坦利爵士之名命名,北临巴拉德湾西临英国湾,面朝宽阔平静的湖泊,坐拥茂密沉静的原始森林,是北美地区最大的城市公园,完全是温哥华最佳负氧离子生产地,热衷运动的温哥华人整天泡在公园里健身运动,周末时运动人多过观光客。爱玩的温哥华人,冬季滑雪,夏天滑水,骑行健步跑步,把不上班的时间都花在玩上了。
其实,温哥华人认真的时候也很可爱。斯坦利公园入口旁的老式喷泉,是1905年发动全城儿童集体捐出糖果而建的,政府并不差这笔钱,却在孩子心底埋下爱一座城的理由。喷泉旁的铜像是斯坦利爵士,守望着港湾与公园,还有那些自由自在的海鸥,不惧人的海鸥像行人一样闲庭信步,成为海滨大道的一处风景。
远处的狮门大桥,长约1.5公里却横跨了隔开温哥华的太平洋,出自美国金门大桥设计师手笔,与红色金门大桥不同,温哥华人选用亮绿色粉刷了整座大桥;如巧遇浓雾天气,海上大桥与远处高楼被迷雾笼罩,犹如童话仙境。
到温哥华多呆几天,就会对公园里的原住民图腾柱不陌生,色彩鲜亮图案粗犷的圆柱在有关温哥华的摄影画册或明信片时常见到。斯坦利公园的图腾柱,自别处迁移而来,随着原住民的流年记事,正在增加更多新的图腾柱。在原住民看来,图腾柱并不是用作崇拜的神秘图腾,而是根据各自用途而伫立的荣誉柱或记录柱,大多柱子七八米高,刻有雷鸟、渡鸦、杀手鲸、熊、月亮、人形等蕴含不同象征意义的图案,记录着部族的传说和大事。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人类学博物馆收藏着全世界最丰富的原住民图腾柱、雕刻和其他艺术品,也有更详细的解说,可以对图腾一知半解。如果没有专业导游的解说,很难读懂一根图腾柱所承载的历史,原住民不在乎部落之外的人是否能够读懂,图腾柱于他们而言,不是风景,而是历史的标记。
面朝公园的海湾对面,阳光下的五帆广场看似一艘巨型白色游轮,巨大的帐幕如同迎风而展的风帆,曾是温哥华万国博览会的加拿大馆,承载了扬帆远行风调雨顺的寓意。经过多年,曾经的会馆,已是温哥华高级商场和顶级五星级饭店的所在地。
下午时光最好的打发方式不是看书,是在充满创意的独立咖啡馆里,坐在看得见风景的露台,点一杯传统浓缩咖啡和一块原味芝士,闲闲地晒太阳。突然觉得,有历史的高斯镇,充满现代风格的五帆广场,有历史记号的图腾柱,生活在当下的人们,被一个叫时间的容器,交融并存在同一时空,充盈清新气息的存在。
晚安,樱时
温哥华的春天不长,用日本古词中形容春天的“樱时”,比作温哥华的4月恰到好处。
都说赏樱若有些小雨才有味道。三四月的温哥华,49街的商场和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芭恩咖啡馆前,小彼岸樱和白樱如两位轻拂萝衣的女子,静静开放悄悄惊艳;最叫人醉心的八重红垂樱如顾盼生姿含羞带怯的女子,在轻风中倾泻娇俏,恰似朦胧美好的初恋感觉。繁茂如云的染井吉野樱花树簇锦盛放,都说吉野樱丽而不媚,我又觉得透出明亮无邪的吉野樱丽,淡白的五枚花瓣充满沉默的优雅。
温哥华的2万多棵20多个品种的樱花被种在学校、社区和路边,城市与樱树彼此纵深交错,只在上班途中就有繁花相伴,仿佛一身都被柔软温暖包裹,这个时节人们的注意都集中在赏樱,仿佛其他一切事情都不重要了。
从温哥华市中心最古老的教堂圣公会主教堂(Christ Church Cathedral)出发,天公作美雨丝缕缕,沿着路走街旁的樱花都开了,灿烂而不觉得夸张,盛放也不觉得张扬,如挂在树上的云彩,柔风可触,轻碰可抚,即便心肠再硬的人在花前也忍禁不住去嗅闻一番。其实樱花是没有香气的,一年的储养堆积只为七日开放,所谓“樱时”只有七日绽放,是喻春天短暂,美好短暂,匆匆时光须把好时光握紧。
高楼林立的街区有一排樱树小花园,白妙樱已开放。令人好奇的是,高楼重重挡住的不只是视线还有阳光,这七八棵樱树怎可能存活?抬着看樱花,顺着风吹过的痕迹看过去,原来,哦,原来是有两幢高楼之间相隔了不到三米的距离,每天上午有那么一刻阳光会挤进这段缝隙,努力照晒这几棵仿佛被人遗忘的树;而这几棵树又拼命配合这一刻阳光,恨不能从头到脚的光合作用。所有的拼,只为盛放七日,继续做棵普通的树。樱花的花时只有七天,如同精心梳妆准备的少妇,只为一眸的绽放,又脱去精妆归于平淡。
白天的樱恬淡风雅,华灯初上夜色下的樱更有一番风味,各种灯光交错在樱树上,透光而晰的樱丛沉静神秘。看了那么多的樱花,樱开的繁华,落樱的凄美,并不觉忧伤。吉野樱开了,谢了,大山樱又开了,上香樱也开了,细川香樱也开了……生命即是延续,才让樱时尽量地漫长,让美好持久弥新。晚安,樱时。
看似小清新的温哥华,自然与城市完美融合的同时,其实是加拿大西部最大的城市,太平洋的季风吹湿了城市的原始森林,也融化了山脉的积雪,让温哥华的人们在繁华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走过冬季也走进自然。一百多年前登陆温哥华的移民们见证了多元文化交错的灿烂和一座城市的包容和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