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媒体观察

文·本刊记者·庞泽欣

2014年初，韩国电视剧《来自星星的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了影视圈、微博圈、朋友圈几乎每一个有女性活跃的地方，创下了网络近30亿次的网络点击播放量的历史纪录。近十年来，韩剧热潮在亚洲地区高温不减，从2000年的《冬季恋歌》、《蓝色生死恋》韩流初现，到今年的《来自星星的你》、《继续者们》炙手可热，一方面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内核换汤不换药，另一方面题材上又不断推陈出新。这些韩剧的成功除了凭着一线明星的影响力、光鲜美丽的包装之外，更让人好奇的是隐藏在王子与灰姑娘背后的“造星者”。

5月，《留学生》记者应韩国国际交流财团的邀请，12日至15日在首尔进行了为期五天的中韩媒体交流学习之旅。除了体验韩国传统文化、了解风土人情，记者在这次访韩交流活动中深入JTBC、KBS电视台以及CJ E&M娱乐公司，参观电视节目拍摄制作地，和相关从业人员交流，一窥韩国电视剧拍摄、综艺节目制作、韩流明星养成的秘密。

现代化都市中的传统

五月的首尔气候宜人、春暖花开，原本是一年中最佳季节，可是，因为岁月号沉没事故，今年五月的首尔格外安静，时节庆典都暂停活动，首尔广场举行了悼念仪式，特别安放了帐篷，架子上系满了代表“平安归来祈愿”的黄丝带，晚上则点着几百支哀悼的蜡烛。

首尔广场位于首尔市中心，在首尔市政府前，广场并不大，中间是一片草地，犹如一个小巧的盆景。这里自有一种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亲和力，所以时常会举行各种群众性文化活动。2002年的世界杯期间，韩国民众就是在这里见证了韩国足球队闯入世界杯四强，并在这里创造了红色浪潮。奥运圣火在首尔传递时重点也设在这里。不仅如此，佛诞节的点灯仪式还有各种都是在这里举行。5000首尔主妇在这里集体做泡菜。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去世时，这里也曾经是群众吊唁的地方。

和首尔广场隔一条马路就是著名的大汉门，是德寿宫正门，原名大安门。大汉门的入口处就是禁川，河上有禁川桥，桥宽可容王的座驾通过。时至今日，德寿宫守门卫兵换岗仪式仍然依照朝鲜时代王宫卫兵换岗仪式举行，每日三次。记者在首尔时间早上9点时游览大汉门，有幸遇上了换岗仪式，伴随着韩国传统乐器的演奏仪式开始，换岗门卫穿着华丽的宫廷服装威武登场，两队门卫相互确定身份。他们一边击鼓，一边整齐地喊着口号。仪式结束，士兵以列队巡逻的形式退场。整个过程形象肃穆威严，可与英国王室护卫换岗仪式相媲美，即使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记者也感受到了古代传统气氛。虽然有规定不能以换岗的门卫为背景拍照，但当时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不禁拿出相机偷偷拍照留念，或者换岗仪式结束后站在门卫的身旁一起合照，甚是有趣。

据了解，德寿宫原来是李朝成宗的哥哥月山大君的住宅。光海君即位后将其改称为景云宫，并使之具有了王宫的面貌，后来又改称为德寿宫。德寿宫保存韩国最早西洋式建筑的石造殿，现在成为了国立现代美术馆。在朝鲜时代，守卫在王宫中的军队被称为“守门将”，负责宫殿大门的开闭，警备和巡查等勤务。

首尔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保留着不少有历史故事的建筑物，很多地名、公交站名都是以这些古建筑来命名，东大门、南大门、光化门、景福宫、昌德宫、德寿宫……古色古香的雕梁飞檐与四周现代化的建筑相互陪衬相映成趣，传统与现代调和搭配和谐共存。韩国文化产业的创意性大概是基于这种传统东方情结与新颖西方文化的碰撞、融合，结果成为一个世界性文化元素。

无孔不入的韩流明星

韩国娱乐业的发达，韩流明星的巨大市场记者在赴韩之前早有所闻，但是在首尔可谓是有了实际感受。在明洞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店、服饰店都贴满了自家代言明星的大大小小的海报，店前竖着他们的等身纸板，不时有游客跟明星纸牌合照，金秀贤代言BEYOND、李敏镐代言INNISFREE、赵寅成代言MISSHA、玄彬代言兰芝、宋钟基代言TONY MOLY、EXO代言自然乐园O、SHINEE代言EDUTE、权志龙代言THE SAEM……各大百货商场里更是铺天盖地的明星效应，乐天YOUNG PLAZA外墙挂着一幅六层楼高的金秀贤广告，乐天百货店内则遍是偶像团体少女时代、EXO的海报，东大门DOOTA服饰城则被宋茜巨型画报包裹着……

在超级市场里，上到名贵药材高丽参有“大长今”李英爱代言，下到柴米油盐都有自己的代言人，连超市的手推车上也贴满了“小狼孩”宋钟基的广告。毫不夸张地说，在首尔，只要你抬头，视线范围内必定有一张或者数张，叫得出名字或叫不出名字的，妆容精致、笑容可掬的明星面孔。韩流明星在商业上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记者发现，很多韩国本土的化妆品品牌都采用男明星作为代言人。根据以往认知， 化妆品的代言人大多是气质高贵典雅的女明星，而随着韩国花样美男的日渐风行，男明星纷纷收起粗犷豪迈、展现俊美的脸庞，争相抢占女性化妆品的广告代言。韩剧中男女主角大多数都外表光鲜、拥有令人羡慕的吹弹可破毫无瑕疵的皮肤，而韩剧的主要观众是女性，化妆品的主要消费者也是女性，两者的受众相同，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韩国化妆品多使用男明星代言。

记者走访了韩国娱乐界的航母CJ E&M公司，CJ E&M旗下拥有MNET电视台、TVN电视台、MNET亚洲音乐大奖、M-LIVE国际演唱会品牌等娱乐事业。据了解，随着韩国娱乐事业迅速产业化，艺人至上的时代变成了经纪公司至上。CJ E&M娱乐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为了应对复杂的市场竞争，经纪公司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艺人培训机制，尤以歌手为主。艺人受训过程采取军事化管理，吃住均由公司统一安排，内容包括形体管理、仪态练习、每天8小时以上的声乐舞蹈基础培训。通常情况下，CJ E&M只为艺人提供演出机会和展示平台，而不直接负责管理和培训艺人。而伴随在影视行业的成功，2012年CJ E&M与一所北京娱乐公司联合打造了中韩偶像团体TimeZ进行音乐方面的试水，并将韩国的“造星”系统、培训理念及教育设施引入中国。

永恒的王子与灰姑娘故事

《来自星星的你》导演张太侑在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曾透露，故事的基础出自韩国历史书籍《朝鲜王朝实录》里面一段记录，编剧朴智恩看了历史文献之后觉得很像外星人来地球的感觉，便提议以此写一个剧本，这就是红遍亚洲的“都教授”的诞生。从有这个想法到电视剧正式播出，中间是一年的精心策划。毫无疑问，这一外星人角色的塑造是整部剧集的神来之笔。“都教授”重新定义了男神的新标准，他身高一米八，貌美如花，童颜不老;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满腹经纶，连骂个人都引经据典;他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富可敌国，让中西方历史上所有英雄都望尘莫及，他的出现让众多女性观众眼前一亮，并为之疯狂。

KBS电视台电视剧组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来自星星的你》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整个韩国爱情电视剧的创作方向。韩国电视剧制作团队为了保障收视率，会针对女性观众的喜好而制作电视剧。韩国电视剧一般都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男主角或是很有钱或是很帅或是能力超群，甚至复合以上几种特点，而这些人物设定都是为了让人物更迷人而设计。因为韩剧的主要收视群体是女性观众，对她们来说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百看不厌，永远是残酷现实中最好的避风港和止痛药。

在KBS电视台一条连接两个办公区的长廊两侧，玻璃墙上夹满了KBS电视台几十年来所拍摄过的热门影视剧海报，比如《冬季恋歌》、《蓝色生死恋》、《浪漫满屋》、《这该死的爱情》、《爱情中毒》、《对不起我爱你》、《花样男子》、《DREAM HIGH》、《善良的男人》等。在这回顾纵观整个韩国电视剧的发展史，其实也是各种版本王子的“进化论”，从温柔暖男裴勇俊、张东健、金承佑，到狂拽酷炫苏志燮、宋承宪、元斌，再到天才少年金秀贤、李敏镐、李钟硕，但几乎所有王子都撕不去英俊、富有、专情的高富帅标签。

韩国爱情电视剧一直擅长利用明星效应引发关注度，并以此开拓海外市场，前有《继承者们》的李敏镐，后有《危情三日》中的朴有天，主角特别是男主角都是在亚洲有影响力和跨影视音三栖的男明星。KBS工作人员说，除了人气外，制作方对演员的选择更重视的是演员的演技，因为精湛的演技才是一部电视剧质量的生命线。历史剧在演员方面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故事情节更重要。但是爱情剧，特别是迷你剧(16-20集左右)，选择演员是最重要，尤其是对男主角的选择。根据出演演员不同，同一个故事可能会有全民关注和无人关注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精细到每盏灯的制作

韩国有多家电视台，分为国营电视台和民营电视台，中国人比较熟悉的JTBC、KBS、MBC电视台是国营电视台，SBS是民营电视台。它们的总部都在首尔，不同的分部和拍摄地遍布韩国各个城市。

根据KBS电视台工作人员介绍，KBS电视台的财政来源主要是观众缴交的电视费和广告收入，KBS的电视节目收视较高，所以在广告市场也确保了较高竞争力。从收视率上看，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收视率并不稳定，好的节目收视率很高、不好的节目收视率则很低，而新闻节目的收视率却能很稳定地保持在高水平。所以电视台要保证高收视率就必须保证电视剧和综艺节目的高质量，这个与从业人员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电视台强大的硬件设备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记者参观KBS电视台的时候，正好是综艺节目《VITAMIN》的舞台准备阶段。《VITAMIN》这个节目通过介绍嘉宾的健康状态，专家们用有趣的方法给大众解释及介绍健康常识，是KBS电视台黄金档的综艺节目。它的拍摄用厂大概200平方米，中间搭建了一个舞台，舞台上方有120个灯组，密密麻麻的灯和电线都有自己的编号。这时灯光导演正在不停地来回舞台上各个位置测试，并指挥着其他工作人员调整灯光。据了解，电视台厂内录制的节目的舞台都是随录随搭、录完即拆，同一个厂供多个不同的节目使用，搭建舞台一般需要1-2天。舞台上的120个灯组可由电脑控制，但是因为各个节目需要的舞台灯光效果不同，所以需要灯光导演手动调整其中的个别灯，而这个工序是相当精细而复杂的。

而电视剧的后期制作、特技加入也是耗时很长的一个工序。《来自星星的你》中经典的场景，都教授运用超能力将时间静止，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和物件固定在空中，他穿过树丛、穿过人群、穿过雨中来到女主角身边，画面十分唯美并有强烈的3D感。据了解，这短短数分钟的镜头，拍摄前期准备和后期制作时间一共一个月。都教授的时间静止运用的是美国的TIME SLICE技术，拍摄时需要60多台小照相机，对同一场景进行多次编辑，然后后期电脑合成，最后呈现给观众的是同一场景多角度展示，形成时间停止的效果。

韩剧结局由观众定

中国的电视剧制作往往剧本先行一气呵成，跟大部分中国电视剧不同，韩国电视剧的剧本是编剧一边写剧本，演员一边拍，电视台一边播。一般电视剧播出时，已经拍好的只有4-6集。KBS电视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在制作最紧张的时候常常会出现当天出剧本，当天拍摄，当天剪辑，当天播出的情况。其实越往后的集数，电视剧的质量越有所下降，所以很多韩剧都难逃“烂尾”的命运。而故事的结局是在电视剧播出后才确定下来，一般20集的电视剧在播出第10集的时候才策划大结局。

据了解，韩剧也有采用写完剧本再拍摄、拍摄完再播出的制作模式，但是由于与本土情况不适应，与观众互动性低，所以并不是主流。例如由MBC电视台拍摄的战争剧《一号国度》便是剧本完成后再拍摄，拍摄完成后再播出，因为已经知道故事内容，工作人员准备、导演拍摄、演员演戏的时候都十分顺利，但是在播出时看到观众的反馈，有的部分反馈很好但是却无法加大发挥了。所以在与观众互动方面，边写边拍边播比较好，而在电视剧整体质量方面，写完再拍再播比较好，两种拍摄方法都有优点有缺点。

韩国的电视剧制作方普遍认为，电视剧边拍边播的制作流程，更加有利于制作方根据观众的喜好及时调整和把控剧情的发展，并就观众的兴奋点加以强化。由于有些剧集需要大量的后期特效制作，为了保证电视剧质量，制作方根据经验区分开重要的戏和不重要的戏，导演先集中时间和精力把重要的场景先拍好，拿去做特效，而其他的场景则可以留在稍微后面拍，但是即使这样也难免使电视剧质量下降。

多年来，韩国电视剧制作一直奉行为女性观众量身定制的原则，而韩剧的主心骨也离不开爱情，无论时代怎样变迁，韩剧永远能为她们奉上最地道醇正的罗曼蒂克，一方面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内核换汤不换药，另一方面题材上又不断推陈出新，近年来的韩剧摒弃了“癌症车祸治不好”这三大传统悲剧元素，加入了诸如超能力少年、外星人、穿越时空、怪力乱神等新鲜元素，使故事内容更加丰富多彩，而制作上，画面精良，重视细节呈现，加之明星效应的加成，对观众意见的尊重，得以产出像《来自星星的你》这样优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