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困陷山顶
DAY 2雪野逃生
DAY 3雪野获救
DAY 4温暖小屋
困陷山顶
当传统意义上的美国梦消失之际,一些另类的美国梦还存在,比如是人都可以的持枪打猎。
买了枪申请到了 ELK 打猎许可证之后,就开始列出清单,细致地准备打猎用的所有用品。再恶补打猎常识与麋鹿生活习性,希望第一次出门打猎有些常识与章法可循,不至于到时手足无措,遥望青山不知打的为何物。
鹿的家族主要有三种不同种类成员,一为 deer ,二为 ELK ,三为 Moose ,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鹿,麋鹿与驼鹿。鹿的数量最多,在美国西部一些靠山房子的后院里就经常可看到,其体型与重量为最小,也就一条大狗般重;麋鹿的数量不多,除了发情交配季节,其喜清静,一般独居在深山老林里,所以很难找到,麋鹿型大体重,一只成熟公麋鹿一般有八百到一千斤,象条中等大的牛;驼鹿的数量就更少了,其生活习性同麋鹿也差不多,只是体型更大,象条中等以上的牛。
由于 ELK 麋鹿数量少与人类距离又很遥远,猎这种动物实是个挑战。再加之公麋鹿比母麋鹿数量更少,也就大约一比五吧,所以猎公麋鹿就难上加难了。
我的许可证只可打公麋鹿。打公麋鹿的平均成功率也就 15% ,如去掉一些专业猎手高的成功率,又去掉在私人土地上没有竟争的打猎,再去掉一些人骑马进深山成功率较高的打猎,对于普通人来说,其平均成功率也就 5% 左右。
这样低的成功率要想打到麋鹿,实需要经验,技术,计划,耐心加运气。我的计划是,打电话资询野生动物管理部有关专家,选个好地点,然后开车到这地点的路尽头,再背上背包徒步进山大约二到三英里,按营扎寨作为基地,之后在那一带慢慢地玩。
我选的地点是犹他 Unita 山脉的 Leidy 山峰脚,有条泥路从主干线公路弯弯曲曲通到这,此泥路总长三十一英里。山峰顶点海拔 11500 英尺,山峰脚海拔 10500 英尺。离山峰脚大约三带里外有个湖,我准备到山峰脚后徒步来到湖边按营,这样食水问题解决了,带来的食物吃完了还可钓鱼来充饥,而 ELK 也需要食水,我可在湖旁一边垂钓一边看深秋景色,然后顺便打只 elk 回家。
要在野外生活一周,所需的用品不少,以下是一些清单上的物品:
1 ,枪与子弹当然是不用说了
2 ,望远镜
3 ,帐篷
4 ,睡袋
5 ,打火石
6 ,装鹿肉的袋
7 ,一些粗细不等的绳子
8 ,登山旅行包
9 , GPS
10 ,指南针
11 ,切割鹿身的锯
12 ,剥皮刀
13 ,炉子
14 ,煤汽灯
15 ,烧饭吃喝用具,如锅与筷
16 ,洗刷用具,如毛巾与牙膏牙线
17 ,备用汽油
18 ,防水衣服与防水靴子
19 ,食物,如饼干面条香肠
20 ,调料,如油盐胡椒
21 ,饮料,如水与啤酒
22 ,公母鹿呼唤器
23 ,防熊喷洒器
24 ,去人类身体异味的喷洒器
25 ,手电筒
26 ,相机与一些备用电池
27 ,雨衣
28 ,钓鱼杆与一些钓鱼用具
29 ,磨刀石
30 ,等等还有一些就不一一列举了
一切准备就绪,于十月七号晨从家出发,开我的四轮驱动 CRV 到二百英里外的 Unita 山脉。计划于当日中午到达 Leidy 山峰脚,在湖边搭好帐篷后,挤出点时间在周围侦察一番,看看有否 elk 的踪迹,以便八号打猎季节开始的头一天就有所收获。
一般是打猎开始的头一天最重要,那些机敏的 elk 那时还不知危险就在眼前,还会按平常的生活习惯,走同样的路线,清晨去同样的地方喝水吃草,中年休息,日落时分再起来到同样的地方喝水吃草。只要找到它们的行走路线,在那儿等就成。但一旦子弹开始飞了后,它们就食无定时定处,居无定所,今天在这儿出现,也许明天在五十英里外某处人很难到达的茂密森林中了。
上图。图中A处就是打猎点
上图。打猎开始前做了许多功课
上图。这些必需品都要打包带走去营地。还有更多的这儿没显示出来的用品放在车里备用。
上图。循主干线公路进山。出门前曾看过天气预报,这几天偶尔会下雪,山上可能会有一英寸左右的积雪。请看远山还真有蒲蒲的一层积雪
上图。主干线公路旁的路景
上图。离开主干线进泥路上山,其路况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人无奈地看着滑向路旁拉不出来的卡车与房车。
图中右边这位是车主,左边这位是来自当地的猎手。他叫Michael,家就在山脚下,他的工作是驾驶三十六轮的超大卡车, 运送石油钻井器械到全美各地,这点路况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家常便饭了吧。
这次他请了两周的假专门回家打猎。在打猎季节开始前二天拉了辆大房车先上山探路扎寨,然后等他老婆带三孩子隔天上山来同他会合,全家其乐融融地在山上又是打猎又是度假,一典型的美国家庭。
碰到他实是偶然,当时我在泥路上迷了路,车停在一叉路口不知往哪条路开,正无助间忽听到后面隆隆地开过辆大卡车,我拿了地图过去请教,原来是我开错路了,正好他也要经过我所要去的地点的不远处,这样就路跟着他一路开过来直到被堵在这。
这滑向路旁的卡车在挣扎了一阵子后,越滑越深,这样也空出了一些路面可让我们过去。在帮助无效后我同Michael继续前行。
Michael是我进山后所碰到的第一人,也是我离山回家所见的最后一人,同他实是有些缘。
同Michael在一叉路口分手,我继续往前开,大约到路顶头也就四英里,他拐向另一条道去看看是否有elk的踪迹。据他说他己在一处看到了两只四点与六点的elk,只是地点保密,以防别人先他去围猎。
四点的elk是指其单边的角有四个分叉枝,六点的以此类推。六点的elk步入了成熟期,点数不会再增加了。一般来说四点的elk大约三年年龄,六点的一般都在四年以上。猎手们以打到六点为荣。
大约开了二英里,路上的车印越来越浅,积雪越来越深。这条路本来开进来的车就少,往顶头开的车就更少了。也许大部份人感到不安全,开了一点后都退回去了。而我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竟然用这小小CRV就敢一直往里开。
一不小心,我的车打滑了,加大油门想往前行,反而滑向路边且越滑越深,就这样死趴在那再也动不了。
这时远远看到对面深山处有辆卡车开过来,比我的CRV大多了。车中两人,开近后对我说他们的油不够了,要到六十英里外去加油,叫我呆在车里等他们回来后再拉我出来。我马上说我有油,可给他们二加仑。我原来是想给你们些油,你们总可马上拉我出来了吧。可是给完油后他们也没有马上要拉我出来的打算,我也不好意思要求。看到我期待又失望的目光,也许他们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他们肯定会回来拉我出来,还问我是否有食物,要呆在车内保暖等等,反正最后车还是开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又有辆大卡车从外往里向我这边开过来,车中四条大汉,他们来自于北卡,开几千英里过来只为打猎。他们可真是有备而来,拉绳与铲雪铁锹一应俱全。见我卡在雪中,二话不说跳下车来绑绳的绑绳,拿铁锹铲雪的铲雪,不一会就把我的CRV给拉出来了。
这次打滑陷雪应算是对我的一警告了,可我不知是哪根筋搭错,还是不知死活地往里开。开了一段路后发现拉我出来的那辆车没跟过来接着往里开,反而顺原路退回去了。这时我才开始感到有点不对劲,他们这么大辆车都不开过来,我这辆CRV怎么还可往里开?
想是这么想,心中也有想回去的闪念,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脚踩油门手紧抓方向盘还是往里开。
开了半英里后车轮又一次打滑,车身不受控制地又往路边滑去。这时大约是下午四点了,天越来越暗,看来我是不大可能按原计划到达Leidy山峰脚,然后去湖边按营扎寨了,更无可能去探察鹿迹以便明天一早打猎了。雪又开始下了,且越下越大。
伤心与失望往心头阵阵袭来,这可是我准备了半年的打猎呀,光是湖边的Google地图我都打印了一大堆,知道什么地方是森林,什么地方是林中草地,我应在什么地方搭帐蓬,应在什么地方钓鱼。想象了无数次在星空下,我坐在帐蓬前凝视那宁静的湖面;深夜在煤气灯下,喝一口热咖啡,躲在睡袋里看Jack Kerouac的《ON THE ROAD》。难道,难道这些都不可实现了吗? 难道半年来这些魂牵梦绕的幅幅画面都要象轻烟般离我远去消失在山后边吗?
随积雪越来越厚,我的希望也越飘越远,无可奈何中感到点点心碎。
总得做些什么,不可只在这哀怨。没有雪锹,就用切割elk的刀锯来铲雪,用小饭碗来挖雪。铲了试,出不来,再铲再挖,再试。这样进进出出折腾了一小时,总算开出路边雪堆了。图中的这是开出雪堆后的样子
这之间曾有辆大卡车从外往里开过来,开车的是一小伙子,他也没带什么工具,就用手帮我推,见无效后,就从原路后退回去了。
现在的实况是车不可调头,如要调头,前轮或后轮必要滑向路边,这一滑,无论车大小,也许就在那打滑再也出不来了。我实在是很佩服这开倒车一路回去的小伙子,从我打滑的地点开到一路面较宽的三叉路口至少要开二英里半,这么一路倒开回去需要多少的车技。
我知道自己倒车技术不行,可不行也得开呀。才倒开了不到五十米,车一歪又滑陷入了路边雪堆。
车再次滑入雪堆,这一个小时来辛辛苦苦的工作全白费了。此时天越来越暗,积雪越来越深,车停在这越久就越没希望开回去。我得在一切可能性都死绝前做最后一次努力。于是又是铲又是挖,这次还拿出了一毯子垫在车轮下以增加摩擦力。又折腾了一小时多,弄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淋,还是不行,这次是全然没有了希望。
既然出不去,就得准备在车内过夜。幸好我一切抵寒与充饥的东西都齐备。由于很累,不想升火煮面,吃了几块饼干喝了杯葡萄酒后就在睡袋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看看表是晚上十点多,起来出去看看,雪还在无声地下,地上积雪更厚了。见马路上又多了两条被雪覆盖的半新不旧的车印,看样子是我入睡后开过去的。只是不知是从山里往外开还是从外面往山里开,如我当时知道有车开过去,一定请他们拉我的车出来。我很是懊恼这么这一觉睡得这么死呢。
当时想起那两位去加油的打猎者,不知回来了没? 也许这两条车印是他们留下的呢。后来才知道,这两条车印还真是他们留下的,他们没有食言,真的在加完油后回来了,只是回来后他们的境况比我还惨,那是以后的故事了。
事后想想,我这样滑陷在这不能动弹,处自己于危险的境地,除了天气预报不准,其它很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自从同Michael分开驶进这条偏道后,我应是有好几次机会当天安全回去的,但我就是这样不知死活往里开,这其中有三大原因:
第一是我真不知后来雪会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也没有高原雪山的经验。
第二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这半年来细致的准备与热切的希望付之东流,不接受现实,一路打滑还一直往前开。
第三是我喜欢冒险,心底里有个冒险的原望。以前看了那么多的如何在荒原求存的电影与小说,很想试试。这次心底里也许一直在对自己说:“不怕,这是次机会”。
雪野逃生
晚上十点起来溜达了一圈后,回车接着睡。想也许真如天气预报上说的这几天只是小雪,明天放晴雪融我还有机会去湖边打猎垂钓。
半夜冻醒来了好几次,觉得越来越冷,耳朵也冻得象割掉般冻地痛。迷迷糊糊中看到窗玻璃内外面都盖有层白色的东西。伸手摸摸,原来玻璃内表面结着层冻,而玻璃外的就应是积雪了,只是不知雪停了没,也不愿下车去看看,只是裹紧了被子试着再入睡。
当时很想发动车引擎打开热空调,但一来想省油,在这高山如油没了就什么都完了,二来是怕一氧化碳,如为了安全开窗让冷气进来,还不如不开空调省油来得划算。
弯曲如虾般在后座上困睡了一晚后,真正清醒过来时天应己大亮。有些不肯定是因为所有车窗玻璃上都堆了层厚厚的雪,只有些蒙蒙的亮光从雪层中透进来。在估计这雪的厚度和光的强度后,猜想外面的天应己大亮了。
再躺会,享受这份宁静时光,过了会按按开车窗的按扭,令人意外的是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我心想坏了,是不是电没有了 ? 我一激灵马上爬过前座去想发动引擎,但抓住钥匙的手在半途中还是停下了,担心车后排气管己堵死,如发动引擎怕有危险。
我得出门去看看,坐在驾驶座上推门想出去,奇怪的是这车门竟然推不开,我加大点力,它还是纹丝不动。我真的有点紧张了,不知因何这样,猜想也许是结冰,也许是厚厚的积雪把车门给堵死了。
我用了很大的力,车门终于推开了,发现车缝己结冰,车外的积雪己把驾驶座旁一半的车门覆盖在雪下。我又把门关住,等穿好了滑雪裤还有打猎登山防水靴后再出去,出去后把车门边的积雪踢低踩实,也不想去车后挖雪检查排气管了,只是就近解决了下生理问题,再东张西望了一会又回到车中。
回车内后打开收音机,声音居然还非常清晰。看来车电池是没问题,车窗打不开应是被冰冻住了。找到手机,看看一个信号格也没有,不死心拨个号码试试,跳出个提示信号说手机不在服务区。
我现在才真正感到事态的严重,这整片森林整条山路都静悄悄的,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风声落叶,雪上没有任何生命踩过的踪迹,只有满天厚重灰白的雪云与细如沙软如棉的雪在悄无声息不停地下。这块空间就是个死去的世界,阴森恐怖。
我不知今后几天是否会天晴放暖,雪融化掉些,让人进来发现我救我,或可让我自个儿出去,但万一天气就这样冷下去,这儿冬天的积雪可深达几米,我也许今年就要一直呆在车内,直到明年晚春初夏才会被人发现。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此时想起了我喜欢的电影《 Into Wild 》,没想到我也有可能象主人公一样要冻死饿死在车内,这个想法是个不详预兆,但至少令人欣慰的是,无论生死我都不孤独,都有人伴我同行,或于我先行,我有何可惜可怕的 ?
刚开始时的一些紧张慌乱过去后,心渐渐平静了。而死,觉得它既是个解脱,也是个挑战。如同打猎,看我是否能打到只鹿,或被熊吃掉,这有许多的偶然性。死也同样,其自有天意,不该死时怎么想死都死不了,今天我既困陷于此,就无需为自己所不能撑握的东西去担心。念到这,心也就更平静了。
于是我又爬回后座去躺在睡袋里休息。心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融入到了这份宁静里,静之极处细细的心绪如轻雾般缓缓流出来,慢慢地弥散开来,懒得着意也不想用力,自己也不知道在想或要想些什么,只觉得一些细碎的影子从记忆深处飘出来,那是我小时候穿着开裆裤与伙伴们在田野里奔跑,还听到些喳杂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喊我名字,是谁,隐约中象是我妈,也象是我心仪的女孩。之后又有一两张脸浮现出来,都是生命中对我很重要的人。
忽然有几条纤细修长,又圆润细腻的女性手指从我眼前滑过。看不清脸,只觉得这只手是我江南故乡女子的手。
恍惚中感到有人骑在我身上同我疯狂地作爱,白皙细腻的肌肤,长发披肩细汗微微表情迷醉,她苗条又结实的身体在我身上有力地扭动,我喜欢这种原始的疯狂,给我以强劲生命的感觉。我的手不觉中向下摸去,可到半途一清醒又停住了。
以前看以真实故事拍的电影《 127 小时》,片中有一情节,那位被岩石夹住手臂的远足登山者拿出相机看机中性感美女想手淫自摸,最后还是忍住了。当时我想,这是真的吗 ? 他都面对死亡危胁了,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 ? 是不是导演为了吸引观众无中生有加上去的 ? 现在我明白,这情节应是真的。人面对死亡危胁时,在某平静间隙处人身内最原始的东西会浮上来,这无所谓好与坏,也不所谓道德与下流。这只说明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或最渴望得到的。
奇怪的是,当时我就是没有想到工作,银行存款还有房子这些平时常常想起,看来也极重要的东西。没有,当时脑袋里连闪也没闪一下。
就这样躺在睡袋里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小时,求生的愿望悄悄地浓了起来,想想自己总不能躺在这等死。从我这儿到最近的叉路口有三英里,也就是昨天我同 Michael 分手的那叉路口。这叉路口的另二条路好象宽些,用的人多些,现在是打猎季节,说不定有人开车上来打猎呢。如我走到那,就有可能获救,就是没有人上来,到主干线公路也就三十一英里,开车进来才一小时,我走过去也行呀,总好过在这等死。
想想这个方案可行,也有了最坏情况的应对方法,于是就行动起来,把登山包中所有东西都倒出来,然后把最重要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包里,如车库门遥控器,刀,手电筒,几颗子弹,一瓶水与几包食物,最后想想再把相机与书《 On The Road 》放进包里。这次出去后我是不打算再回车里来了,也许要到明年春天再来拉它下山吧。
包准备好后坐下来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要带,忽觉得肚子有点饿。人需要能量,总不能空肚走远途。现在吃多点,那食物就可少带点包会轻点,或带上的食物可少吃点,这样在路上可坚持的时间可久点。
升火煮面,吃完后穿好衣靴背上包准备出门上路。出门前写了张留言或是遗书以防不测。留言上写我是谁,为何在这以及为何离车出走,留下电话号码与家住址,最后写上时间日期签上大名放留条于方向盘上。关门前再环顾一下这保护了我一晚的小小又温暖的空间,有些感激与不舍。我的车,再见了,不知何时我会回来。
无需善感,狠心地关上门,锁上,头也不回地循大雪覆盖的山路往外走去。
逃生之前准备大吃一顿,好好补充下能量。
看起来不错。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有这块小小的温暖的空间。
撕掉不必要的地图,只留下逃生的那块,然后再把它放进塑料袋以防雪水弄湿搞坏了。这可是我救命地图,绝不可以在我未逃出这雪原前有任何的损坏。
这方法管用。之后无论我用汗水黏黏或雪水淋淋的手如何地掏进掏出展开折起,地图都一如既往地清晰没有丝毫损坏。
出发逃生前,放留言遗书于车上以防不测。
关门前,再望一眼这温暖的空间,有些不舍。最后还是狠心地把门关上。
雪野获救
看看表,上午十一点。前眺,路茫茫,回望,还是茫茫一片,感不到任何一点生命迹象。来到路中间,想顺着车印往外走,但大雪把车印覆盖得忽隐忽现很难找到。
一脚踩下去,如雪下面是坑洼不平路面高起来的一块泥土,这一脚就踩得浅,及膝,如下面是一凹坑,这一脚就踩得深,有时到大腿根头。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路后,背脊上早己是汗水淋淋。回头看看二百多米远的车,不觉暗问自己,才走了这么点路就己累成这样,我真的有体力走出去吗?
放下包与来福枪,把毛衣与雪绒外套脱掉,换上单衣外套,这样上身就剩一汗衫与一单衣,背上包与来福枪继续前行。
看过许多野外求生的书与电影,知道在这种冰天雪地里如何保温。我现在这样一直运动还好,一旦停下来不动了,寒冷就会是个沉默杀手,死神魔爪会慢慢渗入肌体把我吞噬掉。而保温最大的敌人就是浸透了内衣裤的冷汗。所以我宁愿现在穿少点受冻点,也不要出过多的汗。
雪还在细细密密无声无息不停地下,除了死寂外还是无边的死寂。这世界好象就留我这活物在这呼吸在这挣扎。路己走了一英里多了,体力好象到了一平台期,不觉得特别累也不觉得特别有劲,只是每走几十米路就得停下来站着喘气休息一下,每走几百米就得坐下来休息一番,否则体力会到极限迈不动脚。
坐下来休息时先得用脚把一米见方的雪踏实了,否则一屁股坐下去蓬松的雪会掩盖到我胸部。踏实了雪坐下去后,大半身已在雪中,只露出个头与肩,觉得很是好玩,同时也觉得些许温暖,这令我想起了《Man Vs Wild》荒野求存连续剧中一情节,如要在雪原过夜,一定得挖个雪坑,然后躲在里面以避寒。
这个雪原过夜的念头越来越强,虽然有些害怕有些讨厌,但好象是不可避免了。现在才走了大约一英里半,却花了三小时。从车到那岔路口有三英里,这不得花我六小时, 到达那儿要到傍晚五点。万一那儿没人,我还得往外走,走多久才会碰到人呢? 不知道,最坏情况是要走二十八英里到主干线,这不得花我几天?
所以如要往外走,极有可能得在雪堆里过夜。如岔路口那没人要回车里去吗? 那么我花了这么多劲走了这么多路不全白费了? 这个回车里的念头一闪出来就被我绝然地否决了。
我决不走回头路,心里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看路边松林,看有些什么好的地方可选择,容我过夜。
又走了一会,总共大约走了快三英里了,体力突然急剧下降,觉得劲已用完,走路也锒锒锵锵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共经历了三段不同的体力下降阶段。第一段是刚开始时体力急剧下降期。从车内出来时豪情万丈藐视一切困难,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劲,走这点路算什么。可刚走了几百米就气喘吁吁汗水淋淋了,把我休息一夜又吃饱喝足觉得自己体力很好的虚狂,打回了原型。
第二段是平台期。体力下降到一定程度就稳定了,这段时间较长,支撑我走了二英里多。之中就是有体力下降,也是慢慢下降,感觉不明显。
第三段是体力耗尽期。突然觉得力没了,身体摇晃双脚感觉如铅重,不但抬不起来还失去平衡。以前觉得平衡有什么难的,不费吹灰之力,但如体力耗尽还要在过膝的雪地里行走,那维持平衡的艰难真是平时所无法想象的。
当一脚踩在雪里另一脚从雪中抬起来,踩在雪里的那脚所踩的不是一实地也不是一平面,当另一脚冲破雪的阻力抬起来时,就需要用更多的力在雪中踩住的脚以保平衡不至于摔倒。当抬起来的脚迈开步再往雪中踩下去时,其所踩的是蓬松的雪,不知要下陷多深才可获支撑,也不知脚下哪处的雪会形成一坚硬的支撑块,所以是落点不定而支点也不定,这就更需要力去平衡。这个平衡所需要的力比我抬步往前走的力还费。当体力耗尽时基本上一边走一边摔一边往前爬。
得到的一个极深刻体验是除非万不得己,最好不要去学野外生存示例中别人所做的,他们能这样做,不等于自己就能这么做,电影小说等等示例与你所经历的实际永远是两回事。这其中一个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是专业的,有技术又有体力,还有人在旁边指导,而你不仅是业余的还无人在旁帮你。所以除非情况所逼非得要这样做,否则最好不要,就是你非要这样做也不可拿人家的经验作为自己的经验来评估困难制订逃生计划,否则恰得其反,会更危险死得更快。
如拿走雪路来说吧,开始走之前觉得走雪路有何难的,来美后自己每年冬天都走,在滑雪场还在及腰深的雪堆里摸爬滚打过。但逃生与玩是两回事,当走几十米觉得好玩,几百米还行,可走上千米试试看,你会觉得这平时看起来这么美丽纯洁的皑皑白雪,其实是个可怕的恶魔。把你的体力无声无息地耗尽吸干后,一阵风过,雪地里什么也没留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纯洁又灿烂。我就是被这细软轻柔的白雪所迷惑,低估了困难,把自己抛入另一个危险中。
下午五点我终于到达了那个该死的岔路口,令我失望的是,从岔路口通往主干线的路上一点车印也没有,反而通向丛林深处的有一半新不旧的车印,从上面覆盖的新雪厚度来看,好象是今早留下的。这令我很犯难,到底是继续往主干线走还是顺车印往丛林深处走?
我决定顺车印走,一方面觉得这儿曾有人来过,他们也许还在不远的某处,最主要的原因是走在浅雪覆盖的车印上好舒服,好象都不需用什么力,我这样就是走整晚都不累。可走了半英里,越走心里越滴咕,我这选择对吗? 万一这路在山里弯弯曲曲转一大圈后再通往外面公路,而开车的人也许早己离开这山路回主干线去了,这样的话我得走更远的路才到主干线,多远? 不知道,也许几倍或十几倍。
越想心里越害怕,我决定不往这种未知的在地图上也没标出的路走,我又回到岔路口。
可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实在是不想再在雪路上扎挣了,现在看到积雪就害怕。我一屁股坐在岔路口的车印雪凹槽里,不知自己往何处去。回车里,心不甘;顺车印走,不知通向何方;往主干线走,在过膝深的雪里我己走不动了。可是不甘心有什么用啊,在现实面前我不得不低头,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回去,觉得回去获救的可能性大。
因为在离家前我留了一纸条,如果我一周内不回,说明我己有意外就请报警求救,也就是说只要我在车内坚持一周,我就有可能获救。而车内有食物睡袋,只要我节省点吃,支撑我一周时间应没问题。
打猎至此变成了彻没彻尾的逃生,我来打elk,老天来猎我,场境角色转换,想想这事好滑稽。
既是逃生,要枪干吗? 再说这枪重得我实在是背不回去了,我把子弹与枪栓退下放入包,立空枪于叉路口中间,拿出《On The Way》这本书,撕下一空白页,写上求救信号,再找出一段短绳与一塑料袋,撕下塑料袋一角把这页纸包住,再用绳捆在枪杆顶头,希望有人过来会较容易看到。
弃枪而逃说明我实在是无法子了,希望来人理解我的困境而马上过来救我。
书也很重,无需带回。翻到空白页,写上求救信号,然后放到枪下以双重保险保证有人会看到。回去前又在路旁站牌上写上求救信号,这样只要有人来,我保证会获救。
只是这个相机自从上午离开车用它拍了最后一照片后就一直不工作,可能是气温低之故,想扔在这有点不忍,也许今后热了仍可工作,也不怎么重,就带上吧。
一切准备停当,我就顺着以前的脚印往回走,走不到二百米,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马达声传来,似乎是飞机也好象是汽车,停下脚步凝神屏气仔细听,还没等我听明白,远远看到一辆大卡车冲到岔路口停在那了,车上下来四个身穿鲜艳桔黄色猎装的打猎者。
我张开双臂一边狂喊一边飞奔过去。
这就是死寂的世界。阴森恐怖。
离开车一段路后回望。有点不忍心孤零零地留车孤零零地在这。
这也是今天最后一张照片了。拍了这张后相机不工作。也许是气温太低了吧。
温暖小屋
一路飞奔,奔向这辆从天而降的大卡车。心中狂喜,我得救了!
在绝境中突然获救,除了不停说谢谢,嘴巴不由自主奔出句: “ 你们真是我上帝 ” 。这几个人愣了一下,我不知他们是什么信仰,也许对他们来说听了不顺耳,但对我来说实在不知用什么话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这几个人下车后忙碌了起来,一人回车拿了把斧头,去齐腰深的路边雪坡中砍了一松树枝立在路中央,然后找来纸与笔画上草图,标上他们住的地方,再绑在树上给需要求救的人。
另一人去拿了我立在路中间的空枪,递回给我时告诉我枪千万不要离身,这是森林中的防身武器,否则万一碰上美州狮或熊就完了。可他不知我实在是背不回车里去了,万般无奈才放在这的。
他们的营地离这不远,从岔路口往另一条去丛林的路弯弯曲曲走二英里就到了,路上那半新不旧的车印就是他们早留下的。我本来已顺他们的车印都走了半英里了,早知道他们才离这二英里远,应继续走下去的。可谁知道呢。万一他们离得很远呢,后来跟一 Search & Secure Team 的成员说起,他说: “you are smart” ,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坐上他们的车,才知他们的车有多结实,很有质感,感觉就象一辆坦克在路上跑。那些对它们无可奈何的可恨的白雪,在这车轮下沙沙地碾过去,感觉好解恨呀!也感到人多么的脆弱,这卡车在雪地上轻轻松松压出两深深雪痕,而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上面拚死挣扎,也曾为能走上这两条雪痕而欣喜不已。
后来发现这车为 F250 ,以前曾在汽车论坛看过有人说 F150 为路霸,那么 F250 不就是超级路霸了 ? 但超级路霸没有特殊装备在雪上也不行,这车前后四轮子上都捆有粗粗的雪链,所以在雪上跑才这般牛气。有时明明是陷住了,一加马力,前后轮飞起许多雪块泥石,又牛气冲天地出来了。不过这车在某些地段感觉还是会打滑不稳。不知何故,有时这车突然剧裂打颤起来,一边打颤一边往前开,震得我屁股发麻,原来以为车有问题,可震了一会车开过了一段路后又突然平稳不震了。当时很想问问这之中原因,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心想人家刚救了我,我还是安静点好。
到了他们的营地,好家伙,五辆卡车两辆房车。原以为就他们四人,没想到还有四人留守,共八人。这哪儿是我原以为的打猎小组,简直就是一小打猎军团嘛。一辆大房车五人,小房车三人,我加入小的,这样共四人。也就是 Stan , Mike, Mike 之妻 Cathy 还有我。
Stan 就是救我四人中的一位,近五十,留妻子与孩子在家单身来打猎。他是 F16 战机的技师,去年曾打了只 ELK 。 Mike 六十多,当天与Cathy 呆在房车里没出门, Mike 是 F16 战机的材料缺陷探测师,Cathy 是家庭主妇。房车是 Mike 的。
到他们营地时天快黑,当晚就留在 Mike 的房车吃晚饭。 Cathy 是位很好的家庭主妇,当晚吃的有烤牛肉,烤土豆,煮南瓜,还有叫不上来的一些蔬菜。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房车吃饭,觉得很新奇,房车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里什么都有。
我饿极了,在这荒山野外,深切体会到食物与蔬菜的珍贵,不想浪费一切可食用粮食,看他们把南瓜皮与土豆皮留下不吃,我却把什么都吃下,觉得极其美味。原来以为要在雪野里挣扎到下半夜才会回车里,回车里也只能吃方便面,不想现在天刚黑就坐在餐桌旁,左手边一杯可乐,身前一盘丰盛的晚餐,右手边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恍如做梦,好象从地狱一下子来到了天堂,自己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吃完饭,我也不知道今晚要睡哪里,如何睡,他们之间的讲话我也听不太懂。然既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聊了一会天, Stan 与 Mike 两人拿了两睡袋带我到二百米远的一小屋。
这小屋座落于离大路五十多米远的松树下,圆形单层,不注意看还真不知那有一小屋。经过齐腰深的门前积雪来到小屋里,屋内右边为一火炉,左边为 Queen size 的高低床,上下铺各放有没有床单的裸露席梦思,门对面墙边放着一张两层的长桌,桌面放有一双头煤气灶,桌下一层放有油盐碗筷刀叉,一叠不同大小的锅以及许多杂乱用品,如餐巾纸等等。屋正中间吊有一煤汽灯。
出得门来看,门前为一木板平台,平台边有一堵木墙,墙由锯成尺把长的过冬用的圆木整整齐齐地堆成,木墙上有半米厚的雪。平台前面一百米处是一厕所。小屋内的基本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这简直就是一完整的家庭或单人居室,温暖的家。
Stan 把两睡袋放上床后问我喜欢睡哪张床,我当然谦让说要上铺。之后我们三人就忙开了, Stan 和我去门外拿圆木进来劈柴生火, Mike 打开了双头煤气炉取暖后,忙着在屋内拍照。拍完照后 Mike 说要回房车去了,到这时看才肯定只有我与 Stan 今晚睡在这小屋。
后来才慢慢发现,原先 Stan 是同 Mike 夫妻俩一起睡房车的,由于今晚我加入来了,房车小睡不下, Stan 就陪我来睡这小屋。而这小屋平时应是作为度假出租用的。由于现在是大雪封山的非常时期,没人会来,所以今晚就被我们占用了。
费了一些周折后炉火升起来了,煤汽灶上的雪水也己泊泊烧开。屋外寒冷刺骨,屋内温暖如春,我泡了杯咖啡, Stan 拿出罐啤酒,我们俩人坐在暖烘烘的火炉前,一边喝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炉火映红了我们的脸。
不一会睡意袭来,俩人各自钻入睡袋,在温暖的小屋里快速地沉入梦乡。
他们就是用这辆路霸救的我
小屋外观。摄于第二天早。
在门前铲雪的Stan。摄于第二天早。
温暖了我们一整晚的火炉。摄于第二天早。
第二天早上雪停日出,美丽的林中雪景。
各个方向都是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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