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社区> 留学经验> 故事日记> 留学笔记:关于香港,释法前后

留学的日子从阳光尚暖的初秋走到了夜长梦多的冬季。在布里斯托的社会学、政治学与国际研究学院里,能够遇见的同学真的是来自世界各地,而他们对中国的印象和态度也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我的伊朗室友觉得中国人是同性恋倾向最高的国家因为我们会在公共浴室一起洗澡,意大利同学以为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从建国到现在都是没有一部成文宪法的,韩国小哥说觉得不会理解台湾人不把自己当中国人也不理解为什么台湾的华人们会觉得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一位来自非洲的朋友表示有中国的帮助真的很棒而且对中国表示很有兴趣。

总之,各种诡异和有趣的认识都存在于来自各方的国际友人的观念里。走出国门的意义,其中之一也在于这样的交流。如果没有这样的交流,让彼此之间有一个真正的了解,剩下的只能是无限的误会与笑话。举两个例子吧,如果不跟伊朗小哥解释的话,他会认为现在的中国人还会一如既往地把领导人当神崇拜;而意大利小哥在今年之后将会知道,中国是一个有成文宪法的国家。

很多时候,正如香港电影《寒战》中所引用的丘吉尔名句所说的那样:“一切的战争都是非必要的战争”。一些问题的产生往往都是来自于相互之间的不理解,而这种不理解所导致的后果往往都是会令人觉得十分可惜的。远的不提,就近而言,比如大陆与香港之间的不理解最终导致了本不必要的释法与游行之类的对立事件发生,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非必要的战争”。

我和来自香港的阿D前段时间一直在聊关于释法和香港的问题。总的说起来,其实问题很简单:立法委员选举制度的伏笔、2047这个时点的临近与经济下行的压力、港府的教育中缺失的正统国语部分。这三个方面的原因在立委选举这一时点汇集在一起,于是形成了前日里出现的所谓乱象。 

立法会选举-导火线

其实关于释法本身没什么好说的,这完全没有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基本法》的最终解释权确实归全国人大常委会所有,就算像一些人说的一样基本法的法理依据是《中英联合声明》,但是声明的规定是英国就是把香港交还给中国政府。至于中国设立香港特别行政区这件事情本身,其实也是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一章第三十四条所批准的。香港是一座讲法制精神的城市,也是一座有法可依的城市。

从某种意义上讲,出现了两位拒绝宣誓的议员以及多位不按规定宣誓的议员这种问题,实际上与立法委员选举的制度本身有着莫大的关系。要知道为什么能出现这样几个立法委员,首先要知道香港的立法委员是如何产生的。而阿D哥表示,他们香港的立法会选举制度本身就埋着一些伏笔。

香港特区立法会委员共70席。其中包括35席地区直选席别,由5大地区320万选民选举产生。另外35席又分29个界别,这一类席位叫做功能组别,其中labour这个界别有2个席位,还有1个District Council界别享有5个席位,这5个席位是由300万左右的选民选出来的代表,另外还有28个界别所占有的28个席位都是由不同行业内部的30万选民所选出来的代表。

然而这些代表们,主要分成两派:一个派别是建制派,就是跟着大陆中央政府指示的那些议员们;另一个就是非建制派,就是反对声音比较强的一方。阿D同学说,往往30万选民选出来的功能组别最后都是比较偏向中央政府的建制派,基本这一组别的议员人数上和其中的非建制派八二开了。而在地区选举中产生的35个席别中,建制派和非建制派的人数比重可能只有四六开。

于是这就有了第一个问题,凭什么都是选举,功能界别就是30万人选出来的,别的都是320万人选出来的呢?虽然这里的“功能派别”就是指的各种行业,什么商业界、金融界、医师界、法律界等等这些行业界别都会选出一个代表自己的议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工作,把几百万人分成28个界别,那么自然每个行业的选民会少一些。这其实说得通,也很好理解。但是,毕竟这部分人所需要的票数和地区代表们所需要的票数差别相差得确实很大,所以有些香港人就不会那么理解了:大家都想当议员嘛,凭什么要求的差别那么悬殊呢?

另外,在特首任免的环节上,这里就会产生第二个问题:只要立法会委员超过2/3不同意的话,就可以否决任免。但是由于这两派产生原因的不同,之前也提到了,更少数选民所选出来的偏大陆建制派,更多选民选出来的议员中可能还有不少的非建制派,所以往往建制派很容易就超过了2/3的席位。这样一来,那么所谓的否决权就不那么重要了,好像实际上就形成了所谓的中央“钦定”。嗯,识得唔识得啊?

考虑到这件事情发生的时期与特首选举的时期确实也有些接近,所以释法等行为也会被一些居心不良的方面解释为一种变相的干预。“你问我支持不支持,我当然说支持啦。”但是对违法人员的依法查处查办,这也没有问题。毕竟,大家都还要讲法制精神啊。

有的人支持议员并不是支持他们所谓的“独立”,他们可能去支持非建制派和不同的观点与声音而已,只不过有些人恰巧就是打着人民的旗号乱来罢了。因为所谓的非建制派议员的提案对他们来说可能提到的问题会更实际实惠一些,而所谓的建制派的提案对他们而言的切身感受可能会有所不足。总之,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会穿着自己非建制派的衣服,在队伍里装神弄鬼坑蒙拐骗。

 

我个人觉得,由于这种总会有瑕疵的选举存在,长期以来在普通市民的观念里,大部分情况下参选的人都会被打成意见相左的两派。因为只要有选举,能拿去选的东西就是非此即彼的。这事实上就是选举制度的一大弊端。所以,思维独立的中立方可能反而还会十分被动,老派的观点可能更容易被扣上“缺地气”的帽子。而对于那些所谓的“持不同意见者”而言,想要打击那些持有不同意见的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统统划成一个部分,然后给予猛烈地抨击。而如果你想搞个大新闻的话,爆出些常规的观点与内容往往得不到什么反响与关注,装成戳中很多人的痛点的最简单的办法可能就是去关注所谓的更小的那么一部分人。而往往那些所谓的“敢说”和“个性化标识”最后都成为了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抢劫。相左的意见是很难完全消失的,而有些人就可以很简单地把矛头往某些单一的方面一指,然后给自己披上自由捍卫者的外套。

其实选举本身并不一定可以和民主划上等号,最后非此即彼的程序与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会让本来更富多样性的问题简单的变成了一刀切的问题。就像本来没有任何歧义的彩虹这种景物与概念被LGBT团体的存在而强行赋予了新的意义一样。我们喜欢彩虹,不一定代表我们认可LGBT团体。讨厌彩虹也不一定代表就反对LGBT这伙人。所谓的独立运动者们无外乎就利用这“非建制派”、“不同意见”与“自由之光”的言辞把“彩虹”本身的概念偷换了。那么,为什么一定所谓的非建制派就一定真的代表多数的人民呢?而为什么跟着政府政策的人却一定要受到偏见呢?

难道普通人就不能享受彩虹的斑斓么?难道相信政府的人所享受的就不是自由的光辉了么?

所谓的极端分子,毕竟都用了极端这两个字,其实能真有多少人真正会走向极端? 

2047-未来的迷惘与忧虑

阿D对香港的未来充满了忧虑与迷惘。香港的经济看起来好像不如以前那么闪耀,中国的经济好像现在也不见得能保持住持续的动力,未来不远的2047年就是基本法的期限时间,“一国两制”会不会被在这50年的有效期到期之后再被续上,这些都是香港人所面临的问题。

香港这个地方最吸引我的是电影。我不只一次的在王家卫的电影里听到关于“期限”的描述。而关于香港,确实有太多东西和期限有关。“一国两制”是这样,《基本法》也是这样,还有他们的房屋居住权等等,其实都是如此。

其实香港的资本主义制度也不完全和希望国家一模一样。首当其冲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土地制度。他们的土地自港英殖民政府的时代起就不是私有的,香港所有的土地都归殖民地的港英政府所有。而在他们的市场中所流通的,是和内地一样的土地/房屋长期使用权。目前而言,香港所有的土地权限合同的最终到期日都是2047年6月30日。而这些房屋和土地的拥有者们都不知道在这一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一国两制”这一概念是否就到此为止,不知道原本归属于自己的使用权是否在这一天结束之后就会确实到此为止不翼而飞,最终让自己流离失所。

香港的很多市民可能都跟这些地契一样,在那样一个期限到来之后,他们可能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或者说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变成什么样子。

而如果有下一个到期的时间,那下一个到期的时间又是多久呢?在下一次到期的时候,香港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只要有期限,就会有对“到期”这个问题的担忧和苦恼。《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对付期限的办法就是去买罐头和跑步,但是那是爱情的期限。现实有的时候比电影更残酷,无论你是否迷茫或不安,那个期限就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那个日子距今日也不过短短20年。老人可能不在乎,因为年纪到了,什么风雨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也不在乎,他们都没长大,还没有这些东西的意识。但是那些必定会经历转折的年青人们,他们在面对这样已知的变动与未知的结局时会有怎样的迷茫与不安?

对未来的这样一种不确信其实会被很多人利用。有些人会说,以后的香港不会是香港底层人的香港,因为有钱人可以在2047到来之前移民、转移资产、出卖土地。而住在鸽子笼里的香港人可能还是只能在多少平方尺的简居高楼里看着有钱人的人来人往,他们能做的除了踏踏实实工作可能还是只有踏踏实实工作,但是谁知道老板什么时候会关掉公司离开香港?谁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对那些在相对底层的人来说,命运可能都不会在自己手上了。就像王家卫的电影《2046》中穿行在虚幻与现实中的时光列车一样,看似只是感情的载体在作家周慕云笔下的体现,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时光与历史的畏惧与无奈呢?

所以,他们会担心。就像每个中国大城市里的底层土著民众一样,他们自小在这里长大,这座城市的印象与记忆早就存在于他们的每一滴血液当中。他们见证了数以千万的流动人口在自己生活着的城市里人来人往,可能自己孑然一生无所依靠,最后留下的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最后的一套破旧的小房子以及一点记忆与归属感。

但是当你的土地使用权快要到期的时候,你不得不产生那样的担忧:我还能留在这个城市吗?这个城市还会属于我们吗?

这种因为新生事物的出现与未知前景产生的问题,某种角度上来说,让这次的事件其实更像不少城市的出租车司机闹事事件。往往在一个城市开出租车的人可能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就已经遭受过下岗之类的事情了。但他们没办法选择离开。不论是从个体户改成公司的阶段还是说网约约车出现发展的这些阶段里,出租车司机们就像那么一帮对未来充满着迷茫的人们,他们当中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想方设法保持自己的利益,会罢工、示威、抗议,有时候是为了给自己涨价,有的时候是为了不让竞争对手加入这个市场中来。但是不论出于哪种目的,他们会煽动一块开车的同僚们一块,或罢工拒载,或围殴网约车主。总之,有些人看起来像是领袖,都是利用心理,做法也都如同流氓一般。

香港自己的本土文化和潮流对大陆的影响力可能不如以往,但是不代表在其本地也不复当年。港英政府的祸患当然也不只土地制度这么一点。英国人把粤语定位香港的官方语言,同时还有英语。在很多香港年轻人的学生时代,所谓的国语就是广东话,就算每周有那么一节普通话的课程,其实老师可能也就会拿广东话糊弄过去罢了。就那么一点点地方,就算出了香港到了周边,大家还是认可粤语,学不学普通话这种东西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甚至英语对他们来说有时更为重要,毕竟立法会里可能可以不懂普通话,但是不能不懂英文。但无论粤语英语,都不过是本地方言而已,只不过这里的本地方言更为强化罢了。毕竟内地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师并不能在他们的普通话使用上做到完全标准。其实对香港人来说,原有的制度框架等等就像是出租车司机这个群体们原有的起步价和每公里计费价格等等规章制度。从大陆传播过去的一些内容可能就像网约车软件之于一些出租车司机一样,你用了你也会说好像还可以。但是总是有些人就愿意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守着自己原来的圈子之类的好像就够了。于是他们喊出了那些看起来合理的“异议”,做出了看似合理的“抗争”。实际上那和钓鱼网约车主围殴的内地出租车司机并无区别。

每个城市都有因为生活而感到迷惘的人们,而每个地方都会有人想蛊惑他们。消除蛊惑与异议,其实只需要消除那些迷茫。

 

不论在香港发生了什么,在某种意义上其实这更多的是社会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的体现。香港就是一个中国的城市,虽然在世界上会一直有着他独特的地位。如果你翻开证监会公布的境外合格人民币投资机构名单,你会发现很多进行投资的机构都会把他们的公司注册在香港。香港是当之无愧的离岸人民币中心。随着中国经济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发展,祖国母亲需要香港,香港的发展也离不开祖国。

其实可能香港人民真正需要的,就是一个三十年后完整的制度期许。在2047年之后香港制度框架如何,"一国两制,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会不会继续得到保证,只要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与准备,就能看到一个光明的前途。只要未来是可期的,对未来的憧憬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蛊惑。五十年并不久远,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从2017到2047,有很多事情都还未知,但不意味着不应该提前做准备。越是重要,就越需要前瞻性。

所谓的“港独”其实也不可怕。加州还准备从美国独立出去呢,威尔士和苏格兰在足球场上可不跟英格兰客气。何况,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依法治国的国家,也是一个有成文宪法的国家。而在英国留学这么久了,那两位被剥夺了资格的议员写信求助的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炸鱼薯条,而是我认识的上了年纪的英国人都总会调侃这个并没有自己成文宪法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当然还有很长的路要经历。但是在当今的中国,情况早已与许久之前不同了。

只要相信,就会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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