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追回到出国前一天晚上,我开始往行李箱里塞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小到一个钉书机,大到一个可以测试温度的小钢锅,似乎这些满满的行当可以为我焦灼的心里添上一点底气,然而整夜的失眠还是掩盖不了内心极度恐慌的事实。打开手机里的电子机票信息,漆黑深夜里小小屏幕的灯光刺眼的灼人,然而西雅图三个小字却是格外显眼而突兀,一个如此陌生但是让人向往的名字,曾经遥不可及现在却近在咫尺,近的可以用一个日期来抓住,4月20日,原本只是365天中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就这样被附上了一层特殊的意义。
2.
12小时的漫长飞行,除了让头脑浑浑噩噩,还让人有一种身体在云上漂浮的幻觉。扛着两个硕大的在超重边缘的行李箱,伴随着蓬头垢面的萎靡姿态,第一次跟寄宿家庭的房东打了个照面。一个菲律宾的中年老大爷,个子矮小,深色皮肤,年纪估摸在50岁左右,衣服有点老旧但是很整洁,全程一直在微笑,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Hi, My name is Swing.”
这句蹩脚的英语是我故事的开端,也随着我的故事变得似乎不那么蹩脚。
3.
四月的西雅图,空气中都飘着一种清香,路边盛开的淡粉色樱花树让人醉醺醺的,我带着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的猎奇心态打量着这个城市,除了downtown极小范围内的一圈摩天大楼,这个美国西部城市没有太多繁华大都市的标记,取而代之的是人与自然一派和谐的景象。当一只胆大包天的鸽子在咫尺距离盯着我纹丝不动的时候,我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时空。
你好,西雅图
4.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于西雅图来说,这里有一股艺术家的气息,不管是街头张牙舞爪的涂鸦,还是带着硕大耳环的大叔的花臂,都让人觉得那么过瘾。政治正确似乎在这里显得无足轻重了,当两个帅小伙牵着手在街头旁若无人的接吻的时候,当一个homeless牵着大金毛蹲在街道旁看书的时候,当身材窈窕的美国大妞穿着比基尼躺在马路旁的绿草地晒太阳的时候,都让人觉得似乎这里并不存在一种主流的生活方式,存在即合理,我不对你嗤之以鼻,你也别对我言传身教,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方式下自得其乐。
艺术家的城市最不需要的东西恐怕就是俗称的社会教条吧。
5.
学校里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匆忙,匆忙的去赶着上课,匆忙的去参加小组讨论,匆忙的去图书馆赶project,匆忙的在小咖啡馆吞下一个三明治,再匆忙的喝完手里的咖啡。资本主义社会始终是要逼着人向上,要想成为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社会下的上层人物,那匆忙似乎就是这么必不可少。
在学校遇到了party上认识的伊拉克小哥,一个热情的拥抱加上脸贴脸的打招呼方式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那一瞬间强烈的男士香水味涌入鼻腔,还是让我不免一阵眩晕。
“hey,
what’s up! I miss u so much, Swing.”
他永远欢悦热情的语调,和充满力度的肢体语言,让人不免产生一种被重视的愉悦,但是紧接着的“哦,我今天要找tutor改作文,下次有空一起出来吃饭”眨眼就淹没在人群中,让你摇摇头,恍然意识到,哦,原来这与社交礼仪有关,与友谊无关。
校园内的跨国友谊,不管你如何努力,总归还是流于表面,弱不禁风。
6.
在西雅图好山好水好寂寞的背景设定下,大量的闲暇时间总是要找个地方寄托。于是我瞄准了健身房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并在某个时间段达到了狂热的状态,每次在跑步机跑到25分钟以上后,大脑就像一台电影放映机,开始快速切换各种意淫画面,思绪各种飞跃,飞出了大西洋,飞到了好望角,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于是在班里白富美们讨论着是该买香奈儿包包还是纪梵希香水的时候,我盯着班里黑人教授健硕的胸肌发呆,琢磨着这是多少组卧推的成果。
异国他乡,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个寄托,可能会是奢侈品,会是dota,会是音乐会,会是硬盘里的小电影,它可以庸俗,可能高雅,只愿你有了寄托不再寂寞。
7.
高大胖说,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话我不能苟同,因为在远方的不一定是诗,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苟且。我走在西雅图充满历史气息的街道上,两边是形式各异的哥特式建筑,阳台上的花在阳光的映衬下无比娇艳,电线杆上两排乌鸦懒洋洋的排着队,一切文艺电影场景里该有的因素都基本具备了,我却无法像梁朝伟一样坐在广场忧郁的喂鸽子。此时我脑子里正在为室友搬走后的房租而发愁,顺带盘算着晚上是吃泡面还是叫一个多米诺外卖,如何措辞能让教授重新给我的essay打分。
远方很美很动人,但是始终逃不出生活的琐碎,这听起来不够浪漫,却足够真实。
8.
我在某一天遇到了圆脸先生,在这个人人都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时代,他却是出奇的慢,在大家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准备买单走人的时候,他还在不紧不慢的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顺带抿一口旁边的啤酒,一脸人生不过如此的表情。在我这种急功近利,浪费时间接近于犯罪的价值观看来,他简直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但是在无数次在圆脸先生家蹭饭之后,这种水火不相融的态度慢慢动摇了。急功近利效率高,但是错过了很多风景,跟一个做什么都很慢的人,却能让我把脚步慢下来,能够偶尔的享受一下生活,而不是每天抱着上战场的心情开始新的一天。
对于像圆脸先生这样十分可爱又有意思的人,我只能缴械投降了,我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但是众所周知,爱情的火苗是烧的旺去的也快,对于留学生来说,这还是个快进版的。好在我和圆脸先生能靠着乐此不疲互相嘴贱的功力维持着我们之间十分恶趣味的乐趣,保持着这小火苗生生不息。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异国他乡艰难求学的留学生,面临着各方面的压力,爱情成了奢侈品而不是必需品。
9.
幸运的在朋友介绍下进入了一间金融保险公司实习,老板是一个会说点蹩脚中文的老华侨,但是我们私底下都称他为鸡汤哥,因为经常一言不合就开始给我们灌鸡汤,像电视剧里暴脾气发作跟老板杠上撕逼的剧情从没有机会发生。某天在美国土生土长的鸡汤哥一脸无奈的对我说,在跟没见面的客户电话通话时从来只报名字不报姓,因为他有着典型的美国名字michael,姓却是亚洲的姓。为了隐瞒自己是亚洲人的身份只能出此下策。
我心中了然,种族歧视这个玩意,在美国已经是根深蒂固,但是人人都避而不谈,有种中学生理卫生课的调调,成为了一种羞于启齿的符号。毕竟一个美国精英当众发表种族歧视言论,还是显得不那么包容,不那么自由,不那么大国风范的。
10.
在Costco看到了两米高的巨型泰迪熊,第一反应竟不是好想把这个蠢萌的大家伙带回家,而是下意识的想到如果是搬家的话这大家伙该多碍事。这也间接的反映了我居无定所的游离生活状态。第一次搬家,是因为寄宿家庭要回菲律宾之下的无奈选择,在筋疲力尽的把打包好的行李,家具搬上租来的小卡车上,看着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的曾经熟悉的住所,莫名的还有种伤感的情绪,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来应一下景。但是当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第记不清几次的搬家经历后,便能麻溜的在几个小时内收拾好行当,头也不回的奔向新住所。
我发现了把同样艰难的处境多经历几次后,人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不矫情,因为矫情也是需要精力和成本的,而这些被平白消耗的卡路里,可以在搬家时用来多扛一个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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