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开公司后的第四个冬天,也就是2013年冬天,有一日写字间所在社区的几个工作人员来到我办公室,表明来意是收除雪费。我当时感到很费解:如果我的公司在街边门市房里,缴纳除雪费,无可厚非,可我在写字间里啊!而且诺大的写字楼如果家家都交除雪费,并按公司员工数量交,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我一向厌恶摊派、乱收费,就拒绝交这笔费用,并答应如果下雪我就带着员工下楼扫雪去。社区人员一看说不通,钱没收上去,就跑回去和他们的领导汇报去了。
隔日,一位穿着朴素、身体微胖、梳着齐耳短发、年龄看似比我长几岁的女士来到我办公室,她就是这个小故事的主人公,娜娜的妈妈。先是表明了身份,社区副手。我正思量着如何见招拆招,她却开口问我“你们是留学公司?我正好要给我女儿办出国,太好了!有几个问题可否向您请教?”
就这样,事情由“除雪费争议”转成了“留学咨询”(读者朋友们此时是不是要大呼“有文化就是好啊!”)。在近三个小时的交谈中,说得更准确些,是娜娜妈妈热火朝天、滔滔不绝地讲述中,我了解到:娜娜妈妈在娜娜五岁时离异,后又再组建了家庭;按娜娜妈妈的介绍,新家庭里有她、娜娜、新爸爸和新爸爸带来的女儿,四个人相处融洽;另外,娜娜妈妈还一再强调自己的伟大和奉献,在社区工作的她,每个月的收入在3000-4000元,新爸爸每个月也是差不多的收入,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娜娜妈妈在娜娜选报高中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了大连的一所中加合作学校。我当时极其震惊,心想“为何不量体裁衣?”,便口直心快地问“为什么要去那家学校?很贵,口碑又不好,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哪儿比吃比穿。”娜娜妈妈却不以为然,极为赞赏这所学校,说是给女儿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女儿在那里收获到很多。我也只能点头称是,毕竟每个人对待同一事物的态度和观点原本就不一致。
那所中加学校的培养目标就是学生毕业后,大部分都要去加拿大读大学。当时,娜娜刚在那所学校修完一学期,所以她妈妈也在谋划着两年后如何把娜娜送到一所理想的大学去。
几日后,娜娜妈妈又来到我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除雪费,你必须得交,但我可以少收你几个人的。我女儿的留学申请,我得老来找你,但我没有钱付中介费,就是免费咨询,不要嫌烦。”我一时被她搞愣了,对于她提出的这个不等价交换,只感到哭笑不得。我当时的心理想法是,除雪费一共几千块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我想讲得是理;留学咨询,不论在不在我这里做申请,我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咨询就要解答。可见,无需交换。
从此后,娜娜妈妈隔三差五地都要跑来我办公室聊上一会儿。每次都是带着问题来,带着笑容回去。
一日,她来找我想请我的员工给娜娜在网上报雅思考试。那时,正好是暑假,娜娜也回来了,我第一次见了这个孩子,样子很胆怯,对她妈妈的一切言论、要求、询问,都不予回应。员工在网上操作到最后一步,通知娜娜妈妈要付费了,娜娜妈妈的第一反应是“考试费这么贵?半个月工资没了!”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信用卡,对我的员工说“我这张卡最多能透支三千,娜娜的中加学费,一直都是信用卡反复透支交的,你看看额度还够不。”然后,转身又对娜娜说“女儿,你可一定得给妈妈好好考啊,咱家不比别人家,妈没那么多钱,这考试你一定要争取一次考过啊!”娜娜依旧不语。
雅思考试报完名后,娜娜妈妈谢过我,就带着娜娜走了。从此,没再来过。
当日,我望着她们离去的背景,很是心酸。是呀,每个人,每个人都一心向好,都想在有限的生命里为自己搏一次精彩的绽放!可命运,让每一粒种子生活在不同的土壤里、接收不同的日照、被不同的水灌溉,从而结出不同的果实,我们又如何去抗衡?可否真的能抗衡?
福福的爸爸
纯粹地讲,福福不是我的客户,他只是和他的爸爸前后来找我咨询过三次,但每次时间都不短,然后他就消失了,我到今日也不知他人生的剧本进行到哪一章了。
福福的爸爸,在他所在的城市是个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据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通过我一位之前客户父亲的介绍,一日下午,福福爸爸,带着司机、保镖一众人等,浩浩荡荡来到我办公室,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进入话题,福福爸爸就不避讳地告诉我,福福是他和前妻的儿子,那时他是个农民,娶的妻子即使有点姿色,文化程度也和他差不多,后来他事业越做越大,两个人在各方面骤然显得极其不匹配,碰巧公司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强烈追求他(电视剧惯有段落,自不必我多赘述),离了婚,抢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和新欢再婚,又有了一个女儿,以为美满家庭不过如此,事业又如日中天,夫复何求!
为了避免上演亲儿、后妈大战,福福爸爸早早就把福福送到自己爸妈家寄养,一晃就是十几年,所以,在福福的概念中生命中最亲的人是爷爷和奶奶。可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福福爸爸就不得不把福福接回到自己身边。近距离的相处,让他一下子发现福福身上有很多坏毛病,他想怪是老人把孩子惯坏了,可又说不出口,毕竟自己也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于是,平日里,他只要在家,就开始严厉地管教福福,一次,在一顿雨点般的棍棒下,福福离家出走了,最后回到爷爷奶奶家,跪求不想再离开。
在接收了福福爷爷奶奶的“教训”后,福福爸爸又把福福接回了家,努力想缓和父子间的关系。可此时的福福,内心极其憎恨这个后妈,认为这个后妈是拆散他们家的罪魁祸首,他的被打和学业无成都是他后妈造成的,永远脱不了干系。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家里制造各种矛盾,谎言、误解、愤怒一时充斥着这个阴云密布的家,连那个无辜的小妹妹也躲不过。
闹够了,福福就开始整日不回家,那时社会上的小混混都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某某企业家的儿子,都想从他身上算计点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给福福设了赌局,把他拉下水,当福福发现他欠下巨额赌债,无法偿还的时候,一度很恐慌,不敢和爸爸说,也不知道该怎样还。小混混们天天缠着他,恐吓他,叫他偷家里的东西还钱,福福照做了。第一个下手的对象自然是最可恨的后妈,终日里总听见后妈在家里嚷这个首饰不见了,那个首饰找不着了。福福爸爸因和福福的关系刚稍有缓和,不想儿子被误会是小偷,就不许这个后妈声张,只是认为她小题大做,东西乱放,肯定会找到的。到后来,福福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到爷爷奶家偷奶奶的首饰,这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福福挨了一顿暴打,说了实情,福福爸爸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几个小时内就把坏人绳之以法。他跑到派出所,狠狠地揍了那几个人,质问他们“这如果是你们的儿子,你也会这样对他吗?”(我当时也好想插言问他“是呀,福福是你的儿子,你虽然没教他赌,但你不是这样一直对他吗?”)
写了这么多,福福爸爸找到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是想总归自己有钱,可否通过给福福换个环境,远离他憎恨的后妈和妹妹,到国外重新开始,重新来过。我当时的内心里没有答案,我不是算命的,我不觉得国外就可以拯救一个人,我不相信外面的灿烂阳光就可以温暖一个人冰冷的童年和青年。所以,我当时就提了一个要求,让我先见见福福。
那时,福福在我们这座城市的一所技工学校读书,更准确地说是“混日子”。第一次,见到我时,福福很乖。他要求和我单独谈谈,我们聊了很久,把他爸爸讲的故事的另一面又补全了。最后,他流泪了!他和我说“老师,谁不想活出个人样啊!可我多少年没见过妈妈了,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顾不上我了,后妈处处为难我,爸爸天天忙没空管我,我除了有钱,什么都没有!他让我出国,可我什么都不会,出去和瞎子、聋子有什么区别?现在,我最起码还有这一帮小伙伴,不管他们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毕竟可以说说心理话。”我同情地点点了头。后来,我出去告诉福福的爸爸,出国的事先别提了,但我想试试帮帮这个孩子。我们当时有个我自己亲自上课的培养中学生领导力的课程,我希望福福能来参加,这样我也有更多的机会来接触福福,我天真地希望通过我潜移默化地影响,福福会有改变。父子俩都欣然答应了。
三天后,我先是接到了福福的电话,问参加这么牛的课程,是不是应该穿西装,我答不是必须,但是穿得正式,不反对。半个小时后,福福的爸爸又来电话,问是不是我们的课程要求穿西装,福福向他要钱买西装。我说没有。从此,这对父子再也没联系过我。
得失间,为情债难偿!
后记:哪一个爸爸或妈妈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呢?但是在他们付出无尽努力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犯了这样那样的错,留下了这样那样的遗憾。这些故事,又岂是我仅能用三篇文章写得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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