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活丨改变人生的东京打工记（上）

考虑到文章篇幅较长，Jikei君将分成三部分来通过中国留学生的视角为你讲述在日本打工的真实经历。

起点→好事→坏事

一、开始

我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很小的拉面店。到日本3个月后拿到资格外活动许可证的那段期间，每天发愁去哪里打工，正好学校的一个同学想减少自己的打工时间，于是就把我介绍给他们店了。

日本有很多私人小店是两口子开的，我的这家就是。去面试的那天有些紧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私人店找人面试都是闲聊，主要就是想看看你的日语水平如何，是否能听懂，是否会说话。他们问我为什么来日本，我说为了我的梦想。旁边陪同的那位同学为我补充一句，我这个同学是学画画的。老板娘的脸上洋溢出自豪的神采：“啊，日本的动漫是很棒吧？”那样的年龄还对动漫怀抱着热情，日本动漫不愧是国民文化……“你能读读菜单吗？”她把菜单递给我。就读了面两三个，她就说好了不用读了约一下打工时间吧，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到这阶段算是成功了50%吧。

由于那时我在日本才呆了3个月，之前在国内也没正经学过日语，他们很担心我的日语水平，我也很担心。但他们还是从我干的第2天开始就逼我上去给客人点菜了。白天店里忙，店里放两个店员，所以那时我如果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可以拜托另一个人去听；而晚上只有一个人，因此我也闹过不少麻烦。个中细节放在后面说。

二、好事

我出国之前很多人都在危言耸听。说日本人可坏了，往死里使唤中国人，急了还会打人。经事实证明，那些人只不过是抗日电视剧看多了。我们店的地理位置近邻公寓住宅区，周边有一些小公司。来我们店的客人基本都是常客，绝大多数人都非常友善。中午公司下了班，客人们来去匆匆，但即使如此也有很多客人在临走前不忘把碗筷叠好，以方便我们收拾桌子。

有些客人还会直接把碗筷送来厨房这边。上错菜的情况，客人会马上说他点的不是这个（在国内很多人被上错菜也不吭声，等结账的时候装傻充愣，就这样吃霸王餐）。

我刚开始干的时候经常算错钱，不过客人极少有生气的。有一次收桌子把碗打翻，溅脏了旁边那桌客人的裤子，那人不生气反倒跟自家儿子打趣起来（因为当时他儿子看到这一幕笑他妈妈来的）。

我同学还有过把整碗剩汤结结实实洒在客人正装前胸的情况，那样客人都没生气。

日本人吃饭很规矩，决不会把桌子弄得特别脏（小孩特例）。他们吃完饭会把筷子平搭在碗边；被擦得特别的脏的面巾纸不会就那样丢在桌子上，而是拿另一张干净的纸给包好。

有一次一个感冒的小孩在店里吐了一地，我那叫一发愁，但人家妈妈接二连三给我们鞠躬道歉，父母两人主动负责清理干净了。我们店长也不会安排我们干脏活，比如打扫厕所、刷地垫或清理抽油烟机之类的，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做。

晚上来的客人在公司累了一天，经常跟我们闲聊。有些人知道我是北京来的之后也会打听北京的很多事情，尤其是奥运会期间。晚上的客人很少，店里很闲，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后就站在店里看电视。老板娘那边也没事的话就会拿着当天的报纸过来给我看，让我读，教我日语。老板那边也没事的话会拿零食给我吃。所以这也是私人小店的好处吧，上班时间可以干这么多闲事（笑）。我同学们的店里偶尔还会收到客人送的礼物，可惜我还没收到过。

每月1号，店里准时发工资，绝不拖欠。工资和工资单规规矩矩地塞在一个小牛皮纸信封里封好，信封上写着“XX殿”。私人店都发现金，大连锁店一般都用银行卡转帐。以前有人说过发现金不安全，其实在日本没有担心这个的必要。

三、坏事

关于打工的一切都比想象中的好。但世界不是完美的，国家也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再说出门在外工作也好打工也好，都是要吃苦的，要有遭受打击的心理准备。

前面说了私人店的好处，现在说说坏处。比如我们店，每个月排班都不固定。有时谁家孩子生病了谁有急事来不了了，就会突然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去替一下。虽然多打多挣钱是好事，但突然的变动有时心里也满不情愿的。有时白天和我搭班的另一个人来不了又找不到替补的时候，我就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作量，但工资还是一人份。

上错菜的情况几乎没有客人会生气，我出班的时候只遇到过一次。那人丢给我一句“你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转身摔门走了。当时觉得很莫名其妙，可能他白天在公司被上司训完无处发火吧。

别人当班的时候遇到过客人骂“バカ”的。那人刚好在3点关店那一刻进来，可能当时负责当班的店员态度也不好，把他惹着了。肚子饿的时候脾气都不好啊（笑）。

还有一次有一个客人骂我脑袋有毛病。那个人嗓子像是动过手术，发音特别不清晰，他连说带解释3遍我都没听懂，就来了这么一句。这事是最近发生的，我也稍微成熟了些，他看我始终笑呵呵的没变脸色，结账的时候看得出来他有些抱歉的意思，态度又变好了。

算错钱的情况下，也有个别人在少收钱的时候占完便宜就逃走的。我一错到底的情况只有一次。那人是附近搞施工的工人，因为不是回头客，他也不在乎。还有个别人会因为点完菜发现身上钱不够而故意装作生气谎称自己刚才点的是xx你怎么给我上的是oo。这样的人我也只遇到过一次。

现在想想，这些都算什么呢。我同学说他在国内打工的很多事情，没少挨自己人欺负。而且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样也好。现在见识多了，以后遇到什么情况都不怕了。

多打多挣钱是好事，别人看在眼里也常说，你看你多能挣钱哪。但自己累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有谁看见了呢。以前听过一句话，挺经典：理想——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现实——数钱数到自然醒，睡觉睡到手抽筋。于是我应验了后半句，而且是真的睡觉睡到手抽筋了。

最累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特别是脊椎（打这种工全天都要站着）。有那么十几天，店里一个店员家的小孩住院了，我替了她所有班，所以每天一下课就要直接冲去打工，晚上回来还要自己做饭，每天只够睡4个小时。那期间很害怕身体真的出什么问题，后来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但是长期下去必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只不过仗着自己年轻，现在还无法察觉罢了……

诚信→打工感想→留日感触→现实

四、诚信

说实在的，被人欺负，累得要死，这些我是不会在意的。我最在意的是，自己不能成长，不能独挡一面，要永远活在他人的荫庇下。

流过一次眼泪。

那天的客人大概也是怕我弄错，特意多解释了几句，这一多说，反倒增加了歧义，结果还是弄错了。他们一大家子9个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因为我的错误给人家搅和了。他们临走时，老板娘和老板都进到店里，陪我一起鞠了好几个躬，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我觉得非常内疚。我偷偷打开收银机，用自己的钱把客人少付的钱补上了。他们见状很生气，冲过来把钱逐数还给我。我说在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的规矩，因自己的错误给店里造成的损失要用自己的钱去补。老板说我不管你们那边如何，这里是日本。

他们说，这里是这样一个社会。你个人的错误就是集体的错误。将来工作了也是。你一个人犯了错，你周身的同事也有错，因为他们带坏了你；你一个人犯了错，你的上司也有错，因为他没有好好指导你；你一个人犯了错，连带给你介绍这份工作的人也有错，因为他看错了你。所以这里的人做事都十分严谨，因为大家知道自己与外界是有关系的，人与人之间是互相联系着的，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连累了别人。（正好想到最近国内的某些问题……与这种态度正相反，厂商作为一个集体却一味地逃避责任，归咎于个体。这样的差别，很是值得我们反思啊。）

如果你总觉得犯错误能用其他方式弥补，那么你永远也无法成长，无法超越自己。错了就诚实地认清自己的错误，铭记在心，下次就不会再犯。

那天临走时我给他们两个深深地鞠了躬。即使是开玩笑般地承诺过绝不在别人面前流眼泪，我也奉行了。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四下漆黑的街上，我迎着风默默流泪。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可以值得被人信赖，可以去保护别人，而非被人保护。

也许看到这里的你觉得很不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初我也认为干一番成功的大事业才能算作独挡一面，但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从点滴的小事做起还谈什么大事呢。

我刚知道我们店已经营业11年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他们说，店里那些客人当中，有很多都是从11年前便常来的客人。看看那窄小的店面，简朴的厨房，他们用人的力量创造了一种不成文的信赖关系，得以让那么多人坚持了11年。炒菜不小心多放了一勺盐，马上起新锅重新做；碗边不小心磕破了一丁点，马上收起来换新碗；即使生病身体不适，也一样照常营业……

勿以善小而不为。仰望远大目标累了的时候，就低头看看眼前的小事，去练就一丝不苟的精神。长此以往，到了工作岗位上也不要怠慢。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我们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让别人乐意与我们并肩战斗的值得信赖的人了。

五、感想

仔细一算，从我正式打工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痛并快乐的5个月。想当初在国内经历的那些学业上的意外，让我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家里亲戚担忧地给我介绍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也不低，但那既不是我喜欢的工作，也不是和我的专业有关的工作。我断然拒绝，又毅然决定出国，遭到了多少冷嘲热讽，被人在背地里说了多少难听的话。

家里人比起对我的不信任，多半是担忧，为此我还和父亲吵过好几次，我说他目光短浅，他说我眼高手低。但我做到了，我已经可以挣到比那份工作翻出好几倍的工资，让曾经的冷嘲热讽都变为嫉妒的目光。

店里人对我的评价是，xx桑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但为人处事已经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以前经常犯错，一犯了错误首先想到的不是独立解决而是习惯性地向其他人求助；5个月之后的现在已经不会再出现错误了，即使稍有不当，我也能一个人沉着面对，诚恳并大声地给客人道歉。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自己，今后也要继续努力以超越现在的自己。

鉴于最近经常看见有人诉说自己的迷茫，便在此说些鉴言吧。而且我这个时期的“过来人”应该还比较合适，太早的人还不知道子午卯酉，太资深的人又忘了当初的经历，因此来做些举手之劳，希望能给各位有留日意图的朋友提供帮助。

六、鉴言

以下，至刚刚怀有留日意图的朋友们，如果你们觉得自己做不到以下几点，我个人不建议你们选择留学日本（个人意见而已）——

1、能做到堂堂正正地说“我是中国人”。

2、寄人篱下就要懂人规矩。

学会礼让他人，经常把すみません挂在嘴边；做好垃圾分类，出门遵守交通规则，不闯红灯；邻居都睡觉的时候不要制造噪音；绝对不要贪图小便宜，趁回国一走了之便不交房租水电费保险费手机费上网费！

3、不要把留学当成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到处炫耀。

别人表面上会说哎呀真好呀留学呀我也好想去呀，你记着，炫耀过后人家100%背地里骂你——臭有钱人，还不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仗着家里有点钱才逃出去的？！

如果你家里确实很有钱，你又不想打工，那就请好好学习，争取拿奖学金——日本的大学拿奖学金并不那么难；如果你家里不是很有钱，你还是在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打打工吧，别让年迈的父母低声下气地为了你到处去借钱；如果你家里又有钱，你又不想打工，又不好好学习，又非想出国留学不可，那么请不要跑来日本让日本人说三道四，请去一个对中国没什么成见的英语国家，至少不能做到好好学习也能耳濡目染学英语，今后不管是留在当地还是回国都能有些用处。

如果你有能力把自己炼成金子，用不着自我推销，你的光芒便自然会把别人的敬意吸引住。

4、考虑清楚你的理想所在地到底是不是日本。

我最看不起那种没有目标跑来混日子的人，觉得混得没意思了就一副所谓大义凛然的样子骂日本，甚至还反过来讽刺我们这些打算继续留日求学的人们。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一个你鄙视的国家，也别说什么是被留学中介骗来的。眼睛擦亮的人永远看得清自己要走的路，只有没头苍蝇才会到处乱撞。

5、永远不要忘记，你最大的恩人只有生你养你的父母。

你嫌你妈罗嗦，是因为你体会不到母亲孕育孩子要承受多大身体上的苦痛；你对你爸恶言相向，是因为你不知道父亲抚养孩子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辛劳的汗水换来的。我没有以圣人的姿态告诫你们，而是以罪人的姿态自诉自己的愚昧。但这些也是我出来之后才慢慢感悟到的。

一个穿着工地服的父亲，带着应考生的儿子来店里吃晚饭。儿子舍不得让工资并不多的父亲多花钱，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拉面。父亲舍不得让儿子受委屈，硬是又加了一盘炒菜。那个父亲点完菜就结了帐，跟我说，我儿子一个人在这吃，我来不及了要去工地上班，拜托你们照顾好他。说完便匆匆离去。

知道吗。我们为了自己的理想选择了离开，父母为了我们的理想选择了孤独。如果我们能够实现理想，那便意味着我们给予父母的更是所剩无几。所以趁现在多陪父母谈谈心吧，挣到钱后先给父母买些好吃的。知道吗。如果能够实现理想，那便意味着他们临走的那一刻，我们都有可能无法陪在他们身边。

因为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不求得你的回报，你能回报的也永远抵不上他们为你付出的。而这必定要成为你人生中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所以我们只能尽力把后悔度减小到最小值。

七、现实

12月，东京气温还没到零下，不下雪，却经常下大雨。10点下班，我经常要顶着狂风暴雨骑车回家。

我们宿舍楼的公用厨房每天11点后禁止使用。因此我来不及洗澡换衣服，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在冰冷的环境中做饭，吃饭。便利店有卖便当的，但比自己做饭要贵。

我前面一直是以尽量客观的内容交待打工的事情，主观的反感内容我很少提及。

我不想打消各位的留日积极性，况且牢骚这种事，在个人日记里发泄就足够了。我出国之前是有体会的，在网上看到一点消极的消息，心里都会十分动摇。但不管怎样，现实终归是比我想象得好就是了，也许是因为我以前过于悲观的缘故。各位今后真正打了工就一定会知道，好的，坏的，高兴的，生气的，各种各样的，只是到时候你们不要怪我在这帖子里没说哦。 ^_^

这一部分，针对现实给大家介绍一下在这边打工的种类，找打工的方法，打工注意事项，以及最近大家都在担忧的金融危机形势下的打工。

由于我只在东京，没去过别的地方，以下内容都是根据东京所言。很抱歉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所以不要问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