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学生前辈曾告诉我“:一个人只需要一天甚至更短的时间穿越国界到达另外一个国家,却需要很多很多年的时间穿越那些肉眼看不见却一直存在的墙壁。”
从多数族群变成外国人,在去美国前,留学生们都经历了漫长的努力和等待,拿到offer的时候真想好好歇息一下,如同跑马拉松辛苦咬牙的时候都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就能到!”哪知offer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至此从teen的阶段毕业,方方面面都在催促着,学习成为一个大人一个能面对事情不怕的成年人,去跑更多更为艰苦的马拉松。
现在想起在国内的日子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但它们真实地刻画了“我”。从小习惯在“制度”的包裹下生活,很容易把中庸之道简单理解成“随大流”。随着大流地学过一门乐器,周末约好朋友逛街、打球,在网吧开黑或约班上那个大家都心仪的女孩去看场电影,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是班上聪明的孩子,手握着几份发明专利进入想去的高校。出国前,我认为已经体验了青春的各种可能性,成为一个好学生拿到心仪的成绩,该玩的时候也从不缺席,学习玩耍两没耽误,不谦虚地为我的小聪明有些得意。
到了美国,并没有觉得空气都变香甜了,而是实实在在感到的是这股“大流”没了。家乡成为遥远的别处,父母不在身旁开始了放养式生活,出租屋是局促的,但这次是人生头一回能真的开始尝试一个人独自生活,局促成为一份可供自己支配的自由。
第一次到达肯尼迪机场,拖着比自己重两倍的行李箱一个人走向Shuttle Bus,在住处安顿下收拾会儿,去市中心的Mart添置物品。一个人组装一张床,扭螺丝钉装好柜子。终于收拾好一切能静下来的时候,我却惊慌了。在完全陌生的社会,不敢轻易做出自己的决定,现实的孤独无助让留学新手把眼光投向“前人经验”。
前辈说:国外学校宽进严出,每一次的论文或考试成绩,都会关系到你在毕业时取得的学位;有许多公司在招聘的时候会要求1st honor or upper second,所以不能对任何一次考验掉以轻心;在没展开留学生活前,就在为毕业后的出路而慌忙、不安……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做个大学霸”。新生周里,其他人去了解社团活动、去和学长姐一起泡吧,我做的一件事(唯一一件)是把自己未来三年的课表排好,打算“一步一脚印”按计划走。
在国内,我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从没担心过,然而,语言考试拿到高分和在真实的语言环境里自如地生活还有很大距离。尤其要用非母语来接受和学习比高中阶段难度更大的课业,同时和班上来自全球各国的同学竞争,我怕自己输——而从小到大都是资优生光环笼罩的我已经输不起了。我默默坚持带录音笔上课,生怕听遗漏了什么。一下课就冲图书馆,要不就回家开始听录音补笔记,被教授的Deadline追着走,也被自己所制定的计划追逐。没有参加社团没去过华人留学生的聚餐,放春假想约上朋友一起短途旅行,却发现大半年了没有交到一个足以一起旅行的朋友。
多数人在年轻的时候热血澎湃,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我不也是这样?等到了美国,到了这个目前在全球还是处于领头地位,高速运转向前的国度,我却“怂”了,不是不从心而是根本不清楚心在哪儿。看着班上那些不用担心语言障碍,不为生计发愁的外国同学,我深感自己被困住,加深对自我的不满。最初的那颗心是走更多路,看更大的世界。现在,当只想拿到最好的学业成绩,找到好工作的时候,我在更大的世界里,只想走无奇的“捷径”,不去体会多样化事物碰撞出的惊喜。留学这面照妖镜放大了我所有的弱点,原来我以为的“理想人生”并不是能带给我满足感和真实快乐的。人生需要计划这话不假,却忘记,插曲总伴随着圆满,反之亦然。
看到这里,有没有一点说不出的窝火?也许一些小事的改变,人生版本会在蝴蝶效应下变得很不一样。
是从哪天开始改变的呢?具体的已经记不得,但我知道改变的驱动力是残酷的。在面对学业成绩达标的时候,面对我“理想人生”计划完成的时候,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感谢那个我已忘记的瞬间敲开了自己,开始改变。虽是渐进的过程,模糊记得有一天开始Self-distance,尝试停下思考如何接受自我的不完美,如何勇敢一点走出同温层、Comfort Zone。
不吝惜地传达自己的友好给周围的人,交到更多朋友,大方、坦荡地交流往往激发更有意义的思考。不论多少岁不论在哪,都不该阻止自己成为想成为的人。尝试着去向更多人介绍自己,也愿意听更多人的想法,多元的意义总是在“之间”迸发。
我不再以生活独白者的身份自居,渐渐发现从前忽略的一些Tips,学到想解决问题的时候怎么不逃避,可以试试向谁寻求帮助,遇事不怕事。不愿给自己下标签,也不为生活设立什么必须的界限,去展示,去领导,去改变,去尝试,去创造和成就生活本身。
CS专业毕业后,正巧赶上国内互联网行业井喷式发展的那段时期,拒绝掉硅谷offer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迟疑,大学新鲜人的那段经历坚定着我心。回国创业,我可以想见自己会遇到如何艰难的逆文化冲击困境。在最该放肆的时候,做了个保守的人,很多时候以确保安全性为主要方向地生活,实在是种无比糟糕的伤害。于是,坚决地要去试试自我的可能性,而不是在硅谷大公司当一颗螺丝钉。
高中到大学,离开家去独自生活,到了坐飞机都得飞上一天的时间的美国。其中的转变无疑巨大,出国这条路得失难料,现在的一纸海外文凭已经不是金字招牌,有些路看似渐行渐远,此间的收获只有自己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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